乾清宫,夜。
一灯如豆,幽光如水。
金丝龙纹屏风后,皇帝背手而立,眉眼掩于暗影之中,面无表情。
林贵嫔跪伏在殿中,素白宫裙沾了尘泥,玉簪歪斜,昔日风采全无。
“江大人为何会死?”皇帝冷声问。
林贵嫔抬眸,嘴唇颤抖,良久才道:“是……是太后之意。”
一语落地,殿中顿时死寂。
沈吟晚立于一旁,面色沉静。
皇帝的眼神微动,低沉道:“太后?”
林贵嫔咬牙,继续道:“江大人几次上疏,欲为靖南旧案翻案。太后多次训斥,称此事牵连甚广,不宜动摇根本。”
“那日,江大人与臣妾暗中会面,欲以沈贵妃之信物为引,进言圣上……太后得知,便命臣妾设法阻止。”
她猛地磕头:“臣妾……罪该万死。”
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,殿中气氛凝固得几近窒息。
沈吟晚目光如炬,却毫不意外。
林贵嫔终究低头了。
她知道,这不过是太后扔出的弃子。
可她偏偏要揭开这层皮,哪怕是血肉模糊,也要让所有人知道:这后宫,并非太后一言可断生死。
“贵嫔娘娘既知罪,”沈吟晚轻声道,“那就请说清楚——那夜,你命周嬷嬷引江大人至东苑池畔之后,可有人随之出现?”
林贵嫔微怔,随即颤声道:“……是寿康宫的内侍头领,沈海。”
“他……是太后的死士。”
殿中又是一静。
沈吟晚勾唇,缓缓向前一步,跪下叩首:
“陛下,臣妾请求彻查寿康宫所有账册、出入记录及密令传送。太后虽为国母,若有不法之举,也应还天下一个公道。”
“若今日不明,江大人便死得不明不白,臣妾……死不瞑目。”
她语气坚定,眼神澄澈,丝毫不畏。
皇帝静看了她良久,忽而开口:
“你知这一步,意味着什么?”
“臣妾知。”沈吟晚毫不迟疑,“但若连陛下都不敢查太后,那这天下,还有谁能主持公道?”
一语落地,皇帝怔住。
他不是不知母后的强势,不是不晓沈吟晚的倔强。但这一步,确实是个赌。
一个赌命的局。
良久,他坐回御座,缓缓抬手:
“传太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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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时,寿康宫。
太后正在焚香抄经,听闻传召,不疾不徐地放下笔。
“终于要来了么?”
她转头望向窗外,目光如深潭般幽冷。
“让沈海随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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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清宫,再聚重臣。
太后步入殿中时,依旧衣衫整洁,华贵庄严,抬眸间仍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。
“皇帝,唤哀家前来,所为何事?”
皇帝未答,沈吟晚己先一步上前,低首行礼:
“启禀太后,江大人之死疑点重重,牵连靖南旧案,臣妾斗胆请求彻查寿康宫内事。”
太后扫她一眼,唇角浮出一丝淡笑:
“贵妃越矩了。哀家虽年迈,却未至糊涂。后宫内务,素由哀家掌管,贵妃是要质疑哀家行事不公?”
沈吟晚抬头,声音冷静却清晰:
“臣妾从未质疑太后的德行,但若有人以太后之名行不轨之事,太后难道不愿洗清自身嫌疑?”
“沈海。”皇帝突然出声。
站在太后身侧的沈海应声而出。
“江大人落水当夜,你身在何处?”
沈海躬身:“回禀陛下,奴才那夜……在寿康宫当值。”
沈吟晚冷笑,缓缓将一物高举过顶——正是敬仪宫内查出的密诏一封,盖有“安”字玉印,乃太后独用。
“此物,昨日自沈海暗室所得。若沈海不识,可当众验印。”
太后神色骤变。
她一掌拍案而起:“大胆!你私闯寿康宫?”
皇帝却己挥手:“验印。”
沈海脸色煞白,竟跪地不起。
众人哗然。
此刻,谁都明白了——贵妃这一局,不仅设给林贵嫔,更设给太后。
而太后,居然失了先机。
沈吟晚起身,低头轻语:
“太后若无私念,何惧公断?”
太后目光如剑,首刺沈吟晚。
良久,她冷笑一声:“哀家倒是小瞧你了。你母亲当年,也是这般倔强,终落个枯骨不存。”
“你就不怕,步她后尘?”
沈吟晚缓缓起身,首视太后:“正因如此,臣妾才不能退。”
“她未得公道,便由臣妾来求;她被灭口沉冤,臣妾便要叫所有人知道——当年之事,并非一句‘靖南叛乱’便可掩盖。”
“哪怕,是用臣妾的命换。”
太后紧紧攥拳,却终未再言。
皇帝沉声道:
“传旨——林贵嫔贬为才人,禁足终年;沈海下狱交由刑部审问,寿康宫账册三日之内全部查清。”
“至于太后……”
他停顿片刻,看向沈吟晚,又看向太后,神色莫测。
“自今日起,寿康宫不得涉政,太后专心礼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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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吟晚退下乾清宫时,夜色沉沉,春寒料峭。
青姑在回廊处等她,眼眶通红,却不敢出声。
“娘娘……您赌赢了。”
沈吟晚站在夜风中,轻轻笑了。
“赢?”
她目光遥遥望向寿康宫方向:
“不过是揭开了一道伤口罢了。”
“真正的战场,还在后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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