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窗后的月光总是格外清冷。刘盈盈摸着囚服上的编号,忽然想起王良修车厂的工牌——他的编号是“007”,总说自己是“拯救世界的特工”。此刻走廊传来脚步声,她迅速把藏在枕头下的玻璃瓶碎片塞进床垫缝隙。
“刘姐,”同监室的李芳递来块月饼,“中秋了,吃点甜的。”月光照在月饼上,映出模糊的花纹,像极了多多临死前攥在手里的水果糖纸。
“谢谢。”刘盈盈咬了口,甜味里混着铁锈味。她望着窗外的槐树,想起王良说过:“槐树开花时,像下了场雪。”多多曾把槐花别在王良头发上,笑他是“花仙子爸爸”。
深夜,李芳的鼾声混着远处的犬吠。刘盈盈摸出藏在袖口的纱布,上面绣着小熊图案——是用王良生母送的毛衣拆的线。她对着月光绣下最后一针,小熊的眼睛忽然亮了,像极了多多看见新玩具时的眼神。
化疗室的电视正在播新闻:“沙漠公路今日通车,沿途设立‘生态保护观测点’...”刘盈盈望着屏幕里的沙丘,忽然抓住护士的手:“能调大点声吗?”
画面里,陈江河站在通车仪式上,身后是成片的固沙植物。“这条公路的修建过程中,我们发现了一处流沙遗迹,”他指着远处的警示牌,“现己设立为自然保护区域,提醒人们敬畏自然,珍惜生命。”
“陈警官...”刘盈盈喃喃道,化疗药水顺着管道流入血管,像极了王良消失时流沙吞噬他的速度。护士调整点滴流速时,她看见对方胸前的小熊徽章在晃动,忽然想起多多的临终遗言:“妈妈,小熊在对我笑。”
探监日的玻璃映出王良生母苍老的脸。女人掏出个布包:“给你带了件毛衣,天冷了。”刘盈盈摸着熟悉的小熊袖口,忽然发现里面塞着张纸条:“盈盈,我托陈警官给你带了样东西。”
物证室里,陈江河推来个密封盒:“这是在流沙坑边缘找到的,被沙子封存了三年。”盒子里是枚变形的婚戒,内侧刻着“Y&L 2015.5.20”——那是她和王良结婚的日子。
“王良消失前,”罗英玮指着戒指上的沙粒,“曾用手指在沙面上写过字,我们通过激光扫描还原了...”她调出电脑画面,模糊的沙痕组成两个字:“盈盈”。
刘盈盈的眼泪砸在戒指上,将沙粒冲成细小的沟壑。她想起婚礼那天,王良紧张得把戒指戴错手指,多多在旁边笑:“爸爸真笨!”此刻指尖触到戒指内侧的凹痕,忽然想起王良的体温——他总说戒指太硌手,却在多多生病后再也没摘下来。
沙漠的春天来得晚,囚车窗外的骆驼刺终于开了花。刘盈盈隔着铁栏望着那些淡紫色的小花,忽然听见同车的犯人惊呼:“快看,海市蜃楼!”
模糊的光影中,她又看见那个熟悉的场景:海边的灯塔、飞翔的海鸥,还有奔跑的小女孩和男人。这一次,他们转身向她挥手,王良举起的手里攥着粉色气球,多多的笑声混着海浪声传来。
“刘盈盈,”押解的警官拍拍她肩膀,“到了。”
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时,春风卷着沙粒扑在她脸上。刘盈盈摸着口袋里的玻璃瓶碎片——那是她用三年时间拼起来的——忽然想起陈江河说过的话:“沙子会记得一切。”
出狱那天,沙漠下着小雨。陈江河撑着伞等在门口,手里提着个纸袋:“给你的。”里面是顶粉色假发,还有张驾照——“刘盈盈,C1驾驶证”。
“王良的修车厂,”罗英玮递来串钥匙,“工人们众筹把它盘下来了,现在叫‘小熊修车行’。”钥匙链上挂着枚草莓发卡,正是多多生前最爱的那支。
修车行的招牌在雨中闪着光。刘盈盈推开门,看见墙上挂着王良的照片,旁边是多多的画像,手里抱着只巨大的小熊玩偶。工人们围上来,递来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:“老板娘,这是嫂子熬的,她说你最爱喝。”
她喝着粥,眼泪掉进碗里。粥的味道和陈江河妻子熬的一样,带着红枣的甜。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十五分——正是多多出生的时刻。
深夜的修车行静得能听见沙粒打在屋顶的声音。刘盈盈坐在王良常坐的旧沙发上,摸着他用粉笔写的“多多加油”——这些字被工人们小心地描过,永远不会褪色。
“王良,”她对着空气轻声说,“我拿到驾照了,今天第一次开车,方向盘比你说的难抓。”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她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,仿佛王良又带着一身汽油味走进来,说“盈盈,我回来了”。
手机忽然震动,陈江河发来条消息:“流沙区域发现新的生态迹象,植物覆盖率提升至37%。”附带的照片里,粉色的花朵在沙地上绽放,像极了多多的发卡。
刘盈盈摸出玻璃瓶,将里面的沙粒缓缓倒在修车行门口。雨水冲刷着沙粒,露出底下的石子,石子上隐约可见刻痕——那是王良消失前用戒指刻的“爱”字。
“多多,”她对着沙地微笑,“妈妈学会开车了,等攒够钱,我们就去海边,把爸爸和你的发卡一起放进海里。”
雨声渐大,刘盈盈闭上眼睛,听见王良在耳边说:“盈盈,沙子不会死,爱也不会。”她知道,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,王良和多多正在看着她,就像沙漠里的种子,终将在雨季迎来重生。
三年后。
“刘阿姨,”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举着小熊玩偶跑进来,“爸爸说该给轮胎打气了!”
刘盈盈接过玩偶,摸了摸它胸前的草莓刺绣:“好呀,小葡萄先吃块饼干,阿姨马上来。”小女孩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,像极了多多当年的模样。
陈江河靠在门框上,看着她熟练地给轮胎充气:“今天有个老客户说,你修车时总哼同一首歌。”
“是吗?”刘盈盈首起腰,擦了擦额角的汗,“可能是多多喜欢的那首《小星星》。”阳光透过天窗照在她脸上,映出嘴角的笑纹——那是历经风沙后依然温柔的痕迹。
罗英玮走进来,手里捧着束向日葵:“沙漠植物园的花开了,特意给你带的。”花束里夹着张卡片,是王良生母寄来的:“孩子,听说你收养了小葡萄,真好。”
夕阳西下时,刘盈盈坐在修车行门口,看着小葡萄追着蒲公英跑。远处的沙丘不再狰狞,固沙植物织成绿色的网,偶尔有驼队经过,铃声混着风声,像极了王良曾哼过的摇篮曲。
“爸爸,妈妈,”她对着沙丘轻声说,“小葡萄会叫人了,昨天喊了‘阿姨’。等她长大,我就告诉她,小熊修车行的故事,还有两个永远住在沙子里的人。”
小葡萄忽然跑过来,把朵紫色的小花别在她头发上:“刘阿姨,漂亮!”刘盈盈望着孩子纯真的眼睛,忽然明白:有些爱,不必说出口,就像沙漠里的根系,在看不见的深处蔓延生长,终有一天,会让整个荒原开满花朵。
夜幕降临时,修车行的灯亮了。刘盈盈摸着墙上的“安全生产”标语,指尖掠过新刻的字:“小葡萄加油”。窗外的星星渐渐清晰,她知道,那不是多多的视网膜脱落,是真正的星光,正在照亮每一个充满爱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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