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纱窗在餐桌上织出格子光影，朵朵正用星星贴纸给金鱼“穿花衣”，玻璃罐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刘盈盈将煎蛋切成小块推到陈江河面前，忽然注意到他警服肩章上的血迹——昨晚处理伤口时明明换过衣服了。
“肩膀还疼吗？”她伸手去碰他锁骨上方的纱布，却被陈江河侧身避开。朵朵抬头时恰好看见这幕，小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：“爸爸是不是又受伤了？”
“小孩子别乱看！”陈江河夹起一块西兰花塞进女儿碗里，警服袖口滑下寸许，露出新添的淤青。刘盈盈猛地拽住他手腕，掀起衣袖时倒抽冷气——那道伤口足有十厘米长，边缘还渗着血水。
“陈江河！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，转身翻出医药箱，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铁打的？心肌劳损的医嘱当耳旁风就算了，现在又添个枪伤？！”
朵朵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，突然举起玻璃罐挡在爸爸身前：“不许凶爸爸！爸爸是为了救小朋友才受伤的！”金鱼在罐子里慌乱地游来游去，星星贴纸被蹭得歪歪扭扭。
陈江河望着妻女通红的眼眶，忽然想起昨夜在废矿场，人质小孩抱着他哭着喊“爸爸”的场景。子弹擦过肩膀时，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立功授奖，而是朵朵说“爸爸变成星星”时的眼神。
“盈盈，”他任她用碘伏棉签按压伤口，声音轻得像哄睡梦中的女儿，“我申请了调岗报告，今天就交给张局。”
刘盈盈的手突然顿住，碘伏在纱布上晕开深色的花。朵朵猛地抬头，玻璃罐险些从桌上滑落：“爸爸不穿警服了吗？可是朵朵喜欢看爸爸穿警服的样子……”
“傻孩子，”陈江河替她扶正玻璃罐，警徽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斑，“爸爸只是换个地方保护大家。比如……”他忽然指着窗外的幼儿园，“保护小朋友们上下学。”
朵朵眼睛一亮，指尖蘸着粥在桌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小人：“那爸爸能当朵朵的‘校车警察’吗？小宇说他爸爸每天都在校门口给小朋友开门！”
**刘盈盈将纱布缠了三圈，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时故意按得重了些：“美得你！你爸要是敢再骗小孩——”
“这次是真的。”陈江河摸出抽屉里的调岗申请表，签名栏的墨水还未干透，“张局说，内勤岗位需要熟悉重案组流程的人，我可以负责案件归档和线索分析。”
刘盈盈盯着申请表上的红章，忽然想起结婚时他说“要当最年轻的重案组组长”的意气风发。如今他后颈的白发己能扎起小辫，肩章上的星星却还是入职时的那枚。**
“老陈，”她的声音软下来，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老茧，“其实我不是非要你脱下警服……只是怕你哪天突然回不来，朵朵连个完整的拥抱都没得到过。”
朵朵忽然爬上椅子，从背后环住陈江河的脖子。小女孩的下巴抵着他肩膀，发梢扫过纱布：“爸爸的拥抱很暖和。上次住院时，朵朵就是靠着爸爸的肩膀睡着的。”
陈江河反手抱住女儿，闻见她头发里残留的苹果香。医药箱里掉出张照片，是去年他带朵朵参观警营时拍的——小女孩戴着过大的警帽，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。
窗外传来幼儿园的课间操音乐，朵朵猛地挣脱爸爸的怀抱：“妈妈快看！是小兔子舞！”她趴在阳台上挥手，金鱼罐里的星星贴纸跟着晃动，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点。
刘盈盈捡起地上的照片，看见照片里自己站在警戒线外微笑——那是她难得去探班的一次，陈江河正在给孩子们演示防爆盾牌的用法。
“老陈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下周朵朵的亲子运动会，你真的能参加？”
“能。”他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，“而且我还准备了礼物。”
朵朵转身时眼睛亮得像星星，盒子里躺着枚袖珍警徽胸针，边缘刻着“陈朵朵”三个字。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捏起胸针，别在小熊玩偶的衣领上：“这样熊熊就和爸爸一样，是小警察啦！”
陈江河望着妻女相视而笑的模样，忽然听见对讲机在卧室震动。他与刘盈盈同时转头，目光撞在床头柜上的铁皮盒上——那里面装着朵朵的星星贴纸和他的军功章。
“别管了。”刘盈盈走过去关掉对讲机，将它塞进衣柜最深处，“今天只准当朵朵的爸爸，不准当陈警官。”
朵朵举着金鱼罐跑过来，罐底的星星贴纸拼成歪歪扭扭的“家”字：“爸爸快看！小金鱼会写字啦！”阳光穿过玻璃，在陈江河的警服上洒下一片碎金，肩章上的星星贴纸与女儿眼底的光芒交相辉映。
午餐后，陈江河主动揽下洗碗的差事。水流声中，他听见客厅里传来母女俩的低语。朵朵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：“妈妈说，等爸爸不当刑警了，我们就去海边看浪花！”
“先等你爸爸把伤养好。”刘盈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而且你得学会自己穿衣服，不然到时候爸爸抱你下海会累坏的。”
“我可以自己走！”朵朵的脚步声啪嗒啪嗒靠近厨房，“爸爸你听！我能走得很快！”小女孩穿着妈妈的拖鞋冲进厨房，却在看见爸爸转身时突然顿住——他警服的后背沾着片显眼的血迹。
“爸爸的伤口又流血了！”朵朵的尖叫让刘盈盈慌忙跑来，只见陈江河正手忙脚乱地扯下警服，里面的汗衫己被血水浸透。
“都说了让你休息！”刘盈盈拽过椅子按他坐下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，“朵朵去拿新的纱布，顺便把爸爸的警服藏起来！”
小女孩攥着警服跑向阳台时，忽然瞥见衣架上挂着的星星贴纸。她想起昨夜爸爸出门前贴在警徽上的那枚，此刻正沾着血迹躺在洗衣盆里。
“爸爸，”她举着警服回来，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，“以后你的警服上，能不能都贴上星星贴纸？这样子弹就打不中你了，对不对？”
陈江河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，忽然想起重案组的兄弟们总说他“拼命三郎”。可此刻，在妻女颤抖的指尖和担忧的眼神里，他第一次意识到，自己的“拼命”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。
“好，”他任由刘盈盈重新包扎伤口，伸手替朵朵理好歪掉的衣领，“以后爸爸的警服就是‘星星铠甲’，朵朵是设计师，好不好？”
朵朵开心得首拍手，金鱼罐里的星星贴纸随着她的动作晃成一片光斑。刘盈盈将染血的警服扔进洗衣机，忽然发现口袋里掉出张纸条——是今早出门前朵朵塞的，上面用拼音写着“爸爸加油，我爱你”。
午后的阳光渐渐浓烈，陈江河靠在沙发上打盹，朵朵趴在他肚子上数星星贴纸。刘盈盈坐在旁边织毛衣，毛线针偶尔碰到他的警服纽扣——那是她特意留着没拆的。
“妈妈，”朵朵的声音带着困意，“爸爸的心跳声像鼓点。”
“因为爸爸的心里装着很多人呀。”刘盈盈摸摸女儿的头，毛线在指间绕出温暖的弧度，“有我们，有需要保护的人，还有他的理想。”
陈江河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这话，忽然想起张局说过的“警察的使命”。曾经他以为使命是冲锋陷阵、惩恶扬善，此刻却明白，使命也藏在妻女的唠叨与拥抱里，藏在人间烟火的琐碎与温柔中。
傍晚时分，洗衣机发出滴滴声。陈江河起身去晾晒警服，发现每颗纽扣上都贴着星星贴纸，后背的血迹处还贴着朵用纸剪的小太阳。
“喜欢吗？”朵朵扒着洗衣机边缘仰头看他，鼻尖沾着毛线绒球，“妈妈说，太阳可以把伤口晒愈合！”
刘盈盈站在厨房门口笑，手里端着刚切好的西瓜：“先吃西瓜，吃完陪朵朵去买金鱼饲料。”
陈江河咬下一口西瓜，清甜的汁水混着阳光的温度，从舌尖暖到心底。朵朵举着星星贴纸追过来，非要在他警服上再贴个“月亮”。警服在晚风中轻轻晃动，星星与月亮的贴纸交相辉映，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群。
走在去宠物店的路上，朵朵忽然拽住陈江河的手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金鱼罐。小女孩仰着头看他，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碎的影子：“爸爸，以后你抓坏人的时候，能不能带着金鱼罐？这样我和妈妈就能通过星星贴纸，知道你平安了。”
陈江河望着远处的警灯，想起抽屉里那份还未上交的调岗申请。夜风带来些许凉意，却吹不散妻女掌心的温度。他忽然蹲下来，替女儿理好被风吹乱的刘海：“等爸爸把星星贴纸攒够一罐，就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星星海，好不好？”
刘盈盈将围巾往女儿脖子上紧了紧，看见陈江河警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星星贴纸——那是朵朵今早塞进去的。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金鱼罐里的星星贴纸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在地面投下一片流动的星光。
这世间的万家灯火，总有一盏为他而留。而他终于懂得，所谓英雄的勋章，从来不是挂在胸前的荣耀，而是怀里女儿的笑，是妻子眼里的光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，有人与他共赴烟火的温暖。
宠物店的门铃响起时，朵朵的惊呼声里带着喜悦：“妈妈快看！会发光的鱼食！”刘盈盈笑着摇头，陈江河却认真地拿起一罐鱼食查看成分——就像他分析案件线索时那样专注。
“这个可以买。”他将鱼食放进购物篮，警服上的星星贴纸蹭过朵朵的发顶，“我们朵朵的金鱼，当然要吃最亮的星星。”
小女孩开心地转圈圈，金鱼罐里的星星贴纸与鱼食的微光交相辉映。刘盈盈望着丈夫眼中的柔光，忽然伸手握住他没拿东西的那只手。夕阳透过玻璃门洒进来，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镀上金边，像极了结婚时交换的戒指。
有些路，注定要携手走过。有些光，注定要共同守护。而这人间最动人的风景，从来不是孤胆英雄的传奇，而是平凡岁月里，一家三口牵着手，在星光与烟火中，慢慢走，慢慢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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