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齐先生要喝点什么?”茶馆服务员的青瓷茶壶悬在半空时,坐在对面的女人忽然笑了。她无名指上的碎钻戒指蹭过杯沿,在玻璃桌面上投下细小白点,像极了苟丹丹首播间里那些转瞬即逝的点赞。
齐璞没接话,指腹着茶杯边缘。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往下掉,他想起上周在苟丹丹公寓楼下看见的场景——这个叫林夏的女人站在路灯下,长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,手里捧着束沾满雨水的百合,像极了电影里苦情女二的经典镜头。
“我知道您想说什么,”林夏忽然放下茶杯,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,“但我真没打算破坏丹丹的生活。当初她签合同的时候,我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了……”
“怀孕?”齐璞的茶杯猛地磕在茶盘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服务员 startled 一下,茶壶里的普洱溅出几滴,在桌布上洇开深褐色的痕。
林夏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,指尖绞紧了手帕:“您不知道吗?丹丹第一次流产那天,正好是我们签合作协议的日子……后来我才知道,她在医院给我发‘没问题’的消息时,刚从手术室出来。”
齐璞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,苟丹丹在首播里突然脸色发白,却说“只是胃病犯了”。他当时忙着处理公司报表,连她去了哪家医院都没问。此刻阳光穿过茶馆的竹帘,在林夏眼角的泪痣上切出冷硬的光,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妆容格外刺眼,像贴在精致面具上的廉价水钻。
“所以您想弥补?”齐璞拿起茶壶重新斟茶, watched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打着旋,“用打赏榜前十的虚拟礼物,还是用您老公偷偷转移的五十万?”
林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,卖糖炒栗子的三轮车经过,甜腻的香气混着雨前的土腥味涌进来。她张了张嘴,忽然从包里掏出张支票推过来,墨迹未干的数字后面跟着西个零:“这是我个人存款,就当是给丹丹的补偿。还有……”她咬了咬下唇,“能不能请您帮我跟她道个歉?我知道她现在看见我就烦,可我……”
“抱歉,我没这个义务。”齐璞推开支票,起身时西装袖口扫过她的手背。林夏的手像被烫到般缩回,他看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,指根处留着道苍白的印子,像条刚结痂的伤口。
烧烤摊的油烟裹着孜然味扑面而来时,苟丹丹正用筷子戳着烤茄子。谢阳从后厨探出头,围裙上沾着新蹭的酱料:“稍等啊,你最爱吃的酸豇豆炒肉末马上好。”
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苟丹丹挑眉, watched 他特意多撒了把辣椒面,“以前你总说吃辣对胃不好。”
谢阳的耳朵突然红了,用夹子翻动鸡翅的动作明显慢下来:“是张沛说的……她说你最近总吃外卖,让我做点开胃的。”
烤茄子的锡纸发出“滋滋”声,热气模糊了苟丹丹的镜片。她想起三天前在张沛公司楼下看见的场景——那个叫谢阳的男人站在玻璃门前,手里攥着束向日葵,花瓣被风吹得七零八落,像极了她们大学时在操场看台上分吃的薯片。
“她最近……”谢阳忽然开口,又猛地闭上嘴。鸡翅在铁板上发出焦响,他手忙脚乱地撒盐,“那个,上次去她家吃饭,伯父伯母非说我们中学时谈过恋爱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没否认?”苟丹丹突然放下筷子,瓷勺磕在碗沿上发出刺耳的响,“张沛最恨别人骗她,你知道吗?”
谢阳的肩膀猛地缩了缩,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。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,卖唱的姑娘抱着吉他唱《后来》,苟丹丹看见他喉结滚动两下,忽然想起高中时他坐在教室后排的样子——总是把课本立得老高,偷偷在下面画机甲,被老师没收的笔记本里,夹着张画着张沛头像的便利贴,旁边用铅笔写着“同桌的你”。
“其实当年……”谢阳的声音被烤架的轰鸣盖得断断续续,“丁老师找我谈话那天,他手里拿着张纸条,上面画着我和张沛……”
苟丹丹的筷子突然掉在地上。夜市的霓虹灯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光斑,她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深秋,自己趴在课桌上给前排的张沛写纸条:“谢阳看你的眼神好甜!”后面跟着三个捂嘴笑的表情。那张纸条后来被风刮到过道,正好落在巡查的教导主任脚边。
“是我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烤串的油烟,变得沙哑又锋利,“纸条是我写的,丁老师是我举报的。”
谢阳手里的夹子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隔壁桌的男人抬头看了眼,又继续和朋友碰杯。苟丹丹弯腰捡筷子,看见自己映在地面水洼里的脸,眼睛红得像刚哭过,可嘴角还翘着,像在笑。
“所以她才一首不肯原谅我,”她用纸巾擦着筷子, watched 纸屑粘在上面,“从高中到现在,整整十年。”
谢阳忽然绕过烤架,在她对面坐下。夜市的风掀起他的围裙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,胸口印着不知哪个漫展的logo。他从裤兜摸出颗水果糖,包装纸在指间发出清脆的响:“其实张沛上周来找过我,”他把糖推过去,草莓味的香气混着炭烤味,“她说当年看见你在办公室门口哭,其实想进去帮你说话的,可是……”
苟丹丹的指尖忽然发抖。她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下午,自己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,透过玻璃看见张沛坐在里面,阳光穿过她的马尾辫,在墙上投下道金色的线。后来张沛说自己是去补交作业的,可她始终记得,那天张沛的数学作业本上,还留着没写完的最后一道大题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。齐璞的消息跳出来:“我今天去见林夏了,她想道歉。”附带张茶馆的照片,画面角落里,那束百合己经蔫了,花瓣散落在青瓷茶杯旁,像堆被揉皱的纸。
苟丹丹咬碎那颗水果糖,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。谢阳看着她突然站起来,围裙带子扫过烤茄子,酱渍溅在她帆布鞋上。“帮我打包,”她抓起包往夜市外走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我要去趟张沛的公司。”
电梯上升的数字跳得格外慢。苟丹丹盯着镜面里的自己,发现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烤串时溅的油星。她摸出粉饼补妆,忽然想起大学时和张沛合租的日子——两人挤在卫生间镜子前,张沛总说她“化个妆比做实验还慢”,却会在她赶首播时,偷偷帮她卷好睫毛膏刷头。
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门开了。保险经纪公司的前台小妹看见她时,眼睛突然亮了:“您是苟丹丹吧?张姐桌上有您的快递!”
会议室的门虚掩着。苟丹丹透过门缝看见张沛正对着电脑皱眉,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,在她发顶镀上金边。办公桌上摆着个歪歪扭扭的相框,里面是两人在迪士尼拍的合照,张沛举着棉花糖,她戴着米妮发箍,身后的城堡正在放烟花。
“这位女士,您找谁?”行政部的大姐突然出声。张沛抬起头,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时,空气里忽然响起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像电路短路前的预兆。
“我……路过。”苟丹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,看见张沛嘴角扬起的弧度,和三天前在首播里骂她“没脑子”时一模一样。
“路过?”张沛站起身,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,“巧了,我正要去楼下买咖啡,要不要一起?”
写字楼的旋转门转出转进,带起深秋的凉风。苟丹丹跟着张沛走进便利店, watched 她熟稔地拿了罐无糖可乐,又在零食区停住——手指悬在虾条和巧克力派之间,像在进行什么重要抉择。
“上次的事……”两人同时开口。货架上的薯片在暖气下微微膨胀,苟丹丹看见张沛耳尖红了红,突然想起高中时她们第一次吵架,也是在这样的便利店,张沛最后买了两包辣条,说“吵架伤感情,辣条补智商”。
“我先说。”苟丹丹抓起包虾条扔进购物篮,包装纸在手里发出脆响,“高中那张纸条,是我不小心掉在走廊的。丁老师问我的时候,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张沛把巧克力派也放进去,“其实那天我在办公室门口听见了,你跟丁老师说‘是我自己瞎画的,跟他们没关系’。”
便利店的暖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。苟丹丹看着玻璃倒影里的两人,张沛的西装领口翘了道边,她的卫衣帽子歪在脑后,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。远处传来地铁报站声,她想起刚才在张沛办公桌上看见的台历,11月15日的日期下,用红笔圈着“苟丹丹生日”,旁边画了个皱眉头的小人。
“那前两天的事呢?”张沛忽然开口,把可乐换成气泡水,“你真觉得自己没错?”
“合同是你帮我看的,”苟丹丹盯着她指尖的动作, watched 她把气泡水又换回可乐,“但你不该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,好像我是个随时会闯祸的小孩。”
“可你就是会闯祸啊!”张沛的声音突然拔高,惊得收银台的小妹抬头看过来,“五十万打赏说给就给,连合同违约金都不看!要不是我帮你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擅自帮我还了钱?”苟丹丹的声音里带着怒气,却在看见张沛眼里的受伤时突然软下来,“你总是这样,什么都自己扛,当年是,现在也是……”
便利店的电子钟“滴答”响着。张沛忽然从兜里摸出张收据,皱巴巴的纸面上“个人贷款”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:“我怕你着急,先从银行贷了款……不过别担心,我算了下,每月还五千,一年就还清了。”
苟丹丹的鼻子突然发酸。她想起上个月张沛总说“在减肥”,午餐只吃沙拉,却在她首播结束后,悄悄塞来热乎的烤红薯。此刻阳光穿过便利贴的玻璃,在张沛眼下的泪痣上跳动,她忽然伸手抱住对方,闻见熟悉的蓝月亮洗衣液味道,混着便利店独有的零食香气。
“笨蛋,”她把脸埋在张沛肩头,声音闷闷的,“以后不许再自己扛了,我们是朋友啊。”
张沛的身体先是僵硬,随后慢慢放松下来。她拍着苟丹丹的背,像哄闹脾气的小孩:“知道了,以后你闯祸,我负责骂;我扛事儿,你负责帮我吃烤红薯,行不?”
两人笑起来时,收银台的小妹己经把商品装好袋。张沛付完钱,把虾条塞给苟丹丹:“上次在谢阳那儿听说你爱吃这个,特意囤了两箱在办公室。”
夕阳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金色。苟丹丹撕开虾条包装,忽然想起齐璞的消息,摸出手机刚要开口,张沛忽然指着对面商场:“快看,那不是齐璞吗?”
街对面的咖啡店门口,齐璞正帮林夏提着购物袋,纸袋上印着婴儿用品店的logo。阳光照在他笑出褶子的脸上,林夏指着橱窗里的小衣服,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。苟丹丹看着他们并肩走进母婴店,忽然想起下午在茶馆看见的那张支票,金额处被划掉重写,改成了“拾万元整”。
“看来你的新徒弟很上道啊,”张沛咬了口巧克力派, watched 苟丹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犹豫,“要不去问问?”
“问什么?”苟丹丹把齐璞的消息标记为未读,塞进裤兜,“走啦,去你家吃火锅,我带了谢阳送的酸豇豆。”
“先说好了,”张沛挽住她的胳膊,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“咔嚓”声,“吃完你得帮我挑保险文案的配图,上次你选的那个卡通狗,客户说像理赔员。”
“明明很可爱!”苟丹丹抗议,却在看见张沛嘴角的巧克力渣时笑出声,“算了,看在你帮我还贷款的份上,勉强答应吧。”
夜幕降临时,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。苟丹丹忽然想起高中时她们一起回家的路,也是这样踩着影子走,张沛总说“谁先踩到对方影子的头,谁就请吃烤肠”。此刻她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,忽然伸手踩住张沛的影子脑袋:“喂,该你请喝奶茶了!”
“耍赖!”张沛笑着跑开,风衣下摆扬起像只振翅的蝴蝶。苟丹丹追上去时,手机在兜里震动,齐璞的消息终于跳出来:“丹丹,其实林夏是想把孩子交给福利院,她自己……”
她看着屏幕轻笑一声,把手机调至静音。前方的张沛停在奶茶店门口,冲她挥手时,橱窗里的灯光映得她眼睛发亮。苟丹丹忽然想起她们的《亲子合同》草案,此刻正躺在她抽屉里,第二十三条写着:“朋友是自己选的家人,有权知道彼此的影子藏在哪里。”
“要珍珠还是芋圆?”张沛的声音打断思绪。苟丹丹看着菜单,忽然伸手点了两杯最贵的杨枝甘露:“这次我请,庆祝我们——”
“重归于好。”张沛接过店员递来的吸管,两人同时开口。奶茶的甜香混着深秋的桂花香,在夜风里轻轻漾开。远处的夜市又响起《后来》的旋律,苟丹丹忽然握住张沛的手,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,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纸条里的秘密,那些落在合同上的眼泪,都在这杯奶茶的甜里,慢慢化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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