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板,刚才是我太冲动了……”董家希的高跟鞋在剧本杀店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,她攥着工牌的手指发白,看着老板从监控屏幕前转过身来,脸上还带着没消的怒气。
“冲动?”老板的电子烟在指间明灭,烟雾缭绕中他扯了扯领口的金链子,“你知道那个本多少钱吗?德国进口的限量版,玩家说骂就骂?还有你——”他忽然转向站在门口的玩家,“上次在这儿摔了我的NPC道具,现在又来闹事?”
“我没闹事!”染蓝发的玩家往前跨一步,卫衣带子扫过桌上的剧本,“这破本逻辑漏洞比我奶奶的假牙还多,主持人还不让人说——”
“够了!”老板拍着吧台站起来,亚克力桌面震得骰子盒都跳了跳,“你们俩现在立刻、马上给我滚出去,以后别让我看见——”
“等等!”董家希突然提高声音,美甲差点掐进掌心,“是我没做好控场,跟他没关系。您要罚就罚我,别——”
“少在这儿演姐妹情深!”老板从抽屉里甩出她的工牌,金属牌砸在吧台上发出脆响,“明天不用来了,把储物柜钥匙留下。”
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。董家希蹲在路灯下给苟丹丹发消息,手机屏幕光把她眼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明显:“我失业了。”附带一张空荡荡的储物柜照片,里面只留着半支没写完的马克笔。
“靠,那个死胖子老板!”苟丹丹的语音秒回,带着电流杂音,“明天我去他店门口首播砸本儿——”
“算了,”董家希把马克笔塞进裤兜,看着自己在地面水洼里的倒影,“反正我也早就想辞职了……”
写字楼的电梯镜面映出张沛疲惫的脸。她揉着太阳穴按了18楼,旁边的刘枫忽然凑近:“张姐,您说的那个视障人士电影,是不是得戴眼罩啊?我上次在抖音上看见过——”
“是让你体验视障者的视角,不是让你当观光客。”张沛打断他,看着电梯数字一点点上升,想起客户送的两张电影票,原本想送给苟丹丹,结果被这小子听见了。
电影院的黑暗中,张沛把备用眼罩递给刘枫:“一会儿开始后不许说话,不许玩手机,不许——”
“知道啦!”刘枫的声音带着雀跃,像小学生去春游。张沛无奈地戴上眼罩,指尖触到座椅扶手上的粘腻痕迹,想起上次和苟丹丹来看电影,这丫头把爆米花撒了半裤兜。
电影刚开始十分钟,刘枫的声音就从旁边飘过来:“张姐,这配乐是不是《泰坦尼克号》里的——”
“嘘!”张沛往旁边挪了挪,却听见他又在跟邻座 whisper:“您知道吗?我们公司张姐特厉害,上次谈下那个百万保单——”
“刘!枫!”张沛压低声音,却在这时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。她摘下眼罩,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看见谢阳蹲在面前,志愿者绶带在胸前晃荡:“真巧啊,我带学生来做助盲志愿者……”
“不巧。”张沛迅速戴上眼罩,往后靠进座椅,“没事别瞎晃荡,影响别人看电影。”
谢阳的笑声混着电影里的雨声传来:“张沛,你还是这么——”
“再说话我叫保安了。”张沛扯了扯眼罩边缘,却在指尖触到谢阳塞过来的东西——一颗水果糖,包装纸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响。她忽然想起高中时他总在她熬夜复习时塞糖,说“低血糖考不好试”,而她总是假装嫌弃地扔掉,其实都攒在铅笔盒里。
舞会现场的彩灯晃得人头晕。苟丹丹举着手机首播,镜头扫过正在给大妈们戴面具的吴芸:“家人们谁懂啊,我们吴大站长为了凑人数,把广场舞队都拉来了——”
“丹丹!”吴芸的声音从人群中飘来,“帮我看下那个小熊猫玩偶放哪儿了?刚才被小朋友抱走了——”
“在这儿呢!”董家希从桌子底下钻出来,手里举着毛绒玩具,黑眼圈重得像戴了半永久墨镜,“刚从王阿姨家孙子手里抢回来。”
苟丹丹把镜头转向她:“家人们,这就是每天加班到凌晨的社畜本畜——哎哎别打!”
“行了你们,”张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刚结束同学聚会,头发上还沾着饭店的油烟味,“吴芸,需要我们做什么?”
“太好了!”吴芸眼睛一亮,塞给她们每人一盒荧光棒,“现在需要有人带大妈们跳开场舞,就跳你们上学时的广播体操怎么样?”
“广播体操?”苟丹丹挑眉,看着董家希己经在跟着音乐扭脖子,“这活儿我熟,当年我可是领操员。”
“我记得某人领操时总顺拐。”张沛笑着戳她腰眼,却在看见人群中站着的谢阳时顿住——他正帮视障老人调整面具,志愿者服的反光条在灯光下格外显眼。
“张姐,来跟我们一起跳!”刘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手里挥着荧光棒。张沛还没来得及拒绝,就被苟丹丹和董家希架到了舞池中央。熟悉的《时代在召唤》音乐响起时,她看见谢阳转身看向这边,嘴角扬起的弧度,和十年前在操场看台上看她领操时一模一样。
“伸展运动——一二三西!”苟丹丹的声音盖过音乐,董家希在旁边笑出眼泪,张沛听见自己的运动鞋在地面踩出整齐的节奏,像踩在时光的琴键上。她想起同学聚会上那个失去右臂的同学,说起地震时第一个念头是“还没跟喜欢的人告白”;想起谢阳塞给她的糖纸,上面用铅笔写着“其实当年我没否认,是因为想离你更近一点”。
舞会结束时,大妈们拎着鸡蛋袋陆续离开。苟丹丹坐在台阶上首播卸妆,镜头扫过远处聊天的张沛和谢阳:“家人们,看到那个穿白大褂的帅哥没?我们张姐的桃花债——”
“苟丹丹!”张沛的声音从树影里传来,带着警告的意味。苟丹丹吐了吐舌头,忽然看见董家希蹲在花坛边,手里攥着手机,屏幕亮着家庭群聊——母亲发来的照片里,妹妹正在给父亲的鸟笼子换新垫纸,配文:“你爸说等你休息,一起去给鸟儿们洗澡。”
“累吗?”张沛在她身边坐下,递来瓶冰镇汽水。董家希仰头喝了一大口,碳酸气泡在喉间炸开,她忽然想起凌晨三点的办公室,台灯下摊开的PPT,和母亲打来电话时,自己撒谎说“刚晨跑回来”的声音。
“有点,”她看着舞池里收拾道具的吴芸,苟丹丹正在教齐璞调首播滤镜,谢阳扶着视障老人往公交站走,忽然笑了,“但好像又没那么累了。”
张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夜市的霓虹映在每个人脸上,像幅色彩斑斓的抽象画。她摸出兜里的糖纸,上面的铅笔字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,却依然清晰可辨。远处传来末班地铁的报站声,苟丹丹忽然举着手机跑过来:“家人们!我们决定成立‘反内卷姐妹联盟’,第一条宗旨就是——”
“拒绝无效加班!”董家希接过话头,吴芸举起小熊猫玩偶做宣誓状,谢阳不知何时站到了张沛身后,志愿者服的肩带滑下半边:“算我一个行吗?我可以当免费烧烤师傅。”
“谁要你——”张沛的话被苟丹丹的首播镜头截断,她看着屏幕里自己扬起的嘴角,忽然发现十年前藏在纸条里的秘密,十年后落在合同上的眼泪,都在这晚的风里,变成了荧光棒的闪烁,变成了汽水罐的冰凉,变成了朋友肩头可以依靠的温度。
“来,大家看镜头!”苟丹丹调整着手机支架,“三二一——”
“茄子!”五个人的声音混着夜市的喧闹,在秋夜的天空下散开。张沛看着照片里每个人眼角的笑纹,忽然明白所谓成长,不是学会隐藏眼泪,而是找到可以一起流泪的人,然后,在眼泪里种出向日葵。
手机在兜里震动。同学群里弹出新消息,是那个失去右臂的同学发的自拍,他用左手比着耶,旁边站着穿婚纱的新娘:“终于告白成功,谢谢你们当年的纸条。”
张沛笑了笑,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汽水罐。远处的公交车载着晚归的人驶过,车灯照亮了苟丹丹首播屏幕上的字:“今晚的快乐是免费的,就像我们的友情。”
她抬头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,忽然伸手握住谢阳的手腕:“喂,志愿者同志,能带我去公交站吗?我有点——”
“路盲症犯了?”谢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却在触到她指尖时忽然顿住。张沛看着他耳尖慢慢变红,想起高中时他在纸条上画的小太阳,此刻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,和她心里的那个,一起发着光。
“走吧,”董家希扛起小熊猫玩偶,“我知道一家24小时便利店,烤肠第二根半价。”
“我要加辣!”苟丹丹举起手,吴芸掏出手机订奶茶,谢阳轻轻拽了拽张沛的袖子:“其实刚才在舞池,我想说——”
“留着下次再说吧。”张沛看着便利店的灯光越来越近,闻见烤肠的香气混着奶茶的甜,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温柔,像块裹着糖衣的巧克力,苦与甜,都刚刚好。
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五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,像幅移动的剪影画。苟丹丹的首播还在继续,评论区飘着“好暖”“想哭”的弹幕,而她们早己不在乎这些,只知道此刻的笑是真的,风是真的,彼此手心的温度,也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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