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板，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......”董家希攥着工牌的手在发抖，指甲几乎掐进塑料壳。剧本杀店里的霓虹灯光映在老板铁青的脸上，像极了她昨天改第十版方案时的电脑屏保。远处那个穿汉服的玩家正朝这边指指点点，发间的流苏随着动作晃来晃去。
“少来这套！”老板的烟灰弹在她工牌上，「谈朋友就滚去谈恋爱，老子这儿不养闲人！」他身后的剧本架上，《雨夜屠夫》的封面被蹭得卷了角，和董家希刚骂过的「逻辑漏洞比屠夫刀疤还明显」是同一本。
“就是！这剧本杀根本没逻辑！”穿汉服的玩家突然冲过来，发簪上的铃铛响得刺耳。董家希认出她是刚才吵过架的「凶手」，此刻正叉着腰瞪老板：「NPC演技还没我家猫抓沙发卖力！」老板的脸涨成猪肝色，抄起桌上的铃铛就往门口指：「都给我滚！」
“希希，你没事吧？”张沛的声音从电梯间传来，手里的奶茶杯印着「第二杯半价」。董家希摇摇头，工牌上的烟灰被风吹散，露出「实习文案」的字样。刘枫探出头来，西装领带歪得像条死蛇：「哟，这是怎么了？」
“别提了......”董家希把工牌塞进包里，指甲蹭过包带内侧的破洞——那是上周改方案时急得咬的。张沛把奶茶塞给她：「先喝口，我赶时间，刘枫非说要一起去......」
“视障人士观影嘛，我得保护美女同事！”刘枫的笑声混着电梯叮咚声。张沛白了他一眼，摸出包里的眼罩：「等会儿进去别说话，跟着我就行。」电梯镜面映出三人身影，董家希看见自己眼下的黑眼圈，比剧本杀里的「尸体」还重。
“张沛，这电影怎么全是黑屏啊？”刘枫的 whisper 像蚊子叫，在黑暗里格外清晰。张沛把眼罩往上扯了扯，指尖触到旁边空座位的扶手——本该坐着视障观众的位置，此刻只有她和刘枫。幕布上的台词刚说到「我爱你」，刘枫突然笑出了声。
“嘘！”她肘击对方肋骨，却听见后排传来抽泣声。记忆突然闪回：大学时和谢阳看电影，他也是这样忍不住评论，被她用爆米花堵住嘴。幕布亮起演员表时，刘枫的手机突然响了，照亮他袖口的口红印——和今早前台小妹的色号一样。
“张沛？真的是你！”影院门口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谢阳穿着志愿者马甲，手里牵着导盲犬，身后跟着几个学生。他头发短了，却还穿着当年她送的格子衬衫，左胸口沾着块粉笔灰。
“谢老师，快追！”扎马尾的女生推了他一把。导盲犬在他脚边转圈圈，项圈铃铛和剧本杀店那个玩家的发簪铃惊人相似。张沛摸向挎包拉链，触到里面同学聚会的请帖——烫金字体印着「十年聚首」，像道讽刺的疤。
“苟丹丹！你别太过分！”吴芸的尖叫从宠物店飘出来。董家希路过玻璃橱窗时，看见苟丹丹正举着小熊猫玩偶跑，马尾辫扫过货架上的「猫咪营养膏」。吴芸在后面追，白大褂口袋露出半管化毛膏，像极了她们大学时抢最后一支口红的模样。
“略略略，送我了就别想要回去！”苟丹丹躲在猫粮堆后面，玩偶的黑耳朵扫过价签。董家希想起上周在公司，苟丹丹也是这样躲在打印机后面，把齐璞的首播策划案塞给她：「希希救场！这男人比我前男友还木讷！」
“家希，这个PPT明天十点前要。”上司把文件夹砸在董家希桌上，咖啡渍溅在她刚改完的文案上。窗外的夕阳像摊馊掉的蛋黄，她数着文件夹的厚度，想起昨晚只睡了三小时，眼下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。
“好的，李姐。”她挤出微笑，指尖划过PPT模板里的「高端大气」字样。手机在抽屉里震动，妈妈发来消息：「囡囡，遛狗时看见你公司灯还亮着。」她咬着嘴唇打字：「刚加完班，正准备回家。」发送键按下时，时针刚过零点。
“齐先生，我们先试一下镜头......”苟丹丹举着提词器躲在镜头后，屏幕上的字跳得比她心跳还快。齐璞穿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，手里的菜刀握得太紧，指节泛白。首播间的弹幕突然刷屏：「这男的是AI吧？」
“那个......调料多是因为......”他突然开口，菜刀在案板上敲出声响。苟丹丹从提词器后探出头，看见他耳尖通红，却终于开始讲自己的菜谱：「我奶奶说，做菜要舍得放盐，日子才能有滋味。」弹幕渐渐变了颜色，「真实」「有故事」的评论刷起来时，她悄悄在提词器打：「真棒！」
“家希，方案老板要看。”李姐的高跟鞋声从走廊传来。董家希慌忙关掉调休申请页面，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。邮箱里躺着凌晨三点发的方案，附件图标像块沉甸甸的砖，压得她肩膀发酸。
“张沛，今晚假面舞会来吗？”吴芸的消息带着九宫格海报，舞会上的南瓜灯笑得像剧本杀里的NPC。张沛盯着同学聚会的请帖，十年前的集体照里，谢阳站在她旁边，手里举着运动会得的奖杯。手机突然又震，苟丹丹发来消息：「希希救场！老同学们都来了！」
“同学们，这十年大家都不容易......”班长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投影仪映出地震中失去右臂的同学——他现在是名摄影师，独臂举着相机的样子格外有力。张沛摸着酒杯边缘，想起谢阳在影院说的话：「这些年，我总想起你说的‘尊重’。」
“吴芸需要人！”苟丹丹突然举起酒杯，小熊猫玩偶被她按在胸前。有人提议去跳广播体操，有人开始哼起十年前的校歌。董家希跟着人群往外走，路过洗手间时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——眼妆花了，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。
“一二三西，五六七八......”广场上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。董家希踩着节奏伸展手臂，听见苟丹丹在旁边笑出眼泪，张沛的高跟鞋踢到了石子，谢阳的志愿者马甲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远处的剧本杀店还亮着灯，《雨夜屠夫》的海报被风吹得掀起一角，露出底下的招聘启事：「招文案，待遇从优。」
“家希，你的调休......”李姐的消息在凌晨一点弹出。董家希看着手机，广场上的喧嚣还在耳边回荡。她摸出包里的工牌，指尖抚过「实习文案」的字样，突然笑了。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，惊起一群夜鸟，扑棱棱掠过城市的夜空，像极了她们十年前逃过的晚自习，带着年少轻狂的风，和此刻终于敢说「不」的勇气。
“李姐”她打字的手前所未有的稳，「调休申请我撤回了，不过——」顿了顿，按下发送键，「我辞职了。」
夜风卷起地上的传单，其中一张飘到脚边，是吴芸宠物店的「领养代替购买」海报。董家希弯腰捡起，看见海报角落的小熊猫玩偶，正咧着嘴笑，像极了苟丹丹抢到玩偶时的模样。远处的钟声响了十二下，她摸出手机给妈妈发消息：「妈，明天回家吃饭吧。」
月光洒在广场上，十年前的广播体操音乐似乎还在回荡。三个女孩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左边那个举着奖杯，中间那个抱着玩偶，右边那个攥着刚扔掉的工牌。风轻轻吹过，带走了加班的疲惫、感情的迷茫，却留下了，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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