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吴芸，科室好评率100%！」领导拍着她的肩膀，保温杯里的枸杞晃出涟漪。吴芸刚把捡狗屎的手套塞进抽屉，指尖还沾着青草汁——早上清理的第三堆狗屎就在科室楼下。假面舞会的海报从文件夹滑落，海报上的南瓜灯咧着嘴，像极了刚才那遛狗大妈的笑脸。「那个假面舞会......」
「办得漂亮！」领导打断她，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，「局里点名表扬，说要推广宠物友好社区经验。」吴芸想起舞会那天，苟丹丹抱着小熊猫玩偶满场跑，董家希躲在角落改方案，张沛戴着假面和谢阳跳了支舞——此刻那些笑脸在她眼前晃了晃，又被消毒水的味道冲淡。
「董家希，老板叫你。」李姐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后颈。董家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案，排版被她改成了杂志风，插图是只戴眼镜的猫，爪子踩着「甲方爸爸」西个字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胃药，想起昨晚改到凌晨三点，咖啡泼在键盘上的声响。
「这是什么狗屁东西！」老板的茶杯砸在办公桌上，溅出的龙井茶叶粘在董家希袖口。她看着被摔在地上的策划案，第37版修改意见还墨迹未干，标题「萌宠社交新趋势」被红笔圈了三个大叉：「你以为在写童话？客户要的是转化率！」
「可是文案逻辑......」「少废话！」老板的领带歪得像条死蛇，和刘枫那天在电梯里的一模一样，「李姐说这不是你做的，你还有什么好解释？」董家希的指甲掐进掌心，想起李姐今早阴阳怪气的「新人就是会投机」，突然明白同事那句「不用改了」是什么意思。
「您好，清洁队几点来？」遛狗的中年男人叼着烟，狗绳在脚边绕成死结。吴芸蹲在草坪边，垃圾袋里的狗屎散发酸臭，同事小赵捏着鼻子往后躲。男人的贵宾犬抬起腿，在路灯杆上留下淡黄色痕迹：「我家球球讲究，只拉在绿化带，给你们省事儿了。」
「您这是......」「怎么，不是你们的工作？」男人弹了弹烟灰，火星子落在吴芸工牌上，「纳税人养着你们，不就干这个？」小赵的脸涨得通红，吴芸按住他要掏手机拍照的手，看见男人腕上的金表反光——和她爸那只假表一个款式，只是没了划痕。
「苟姐，您这状态太适合了！」甲方总监的目光在苟丹丹隆起的小腹上打转，会议室的灯光把她的妊娠纹照得清清楚楚。齐璞坐在角落擦钢琴，琴键反光里映出总监指尖的翡翠戒指，和他饭馆里的酱油瓶一样油光水滑。
「怀孕不是人设，是生理现象。」苟丹丹摸着肚子，想起昨晚胎动时，齐璞紧张得不敢呼吸的样子。总监的笔在策划案上敲出急鼓点：「您看明星都这么搞，既能赚奶粉钱，又能传递女性力量......」
「走了，齐璞。」她扯着丈夫的围裙带往外走，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实习生在嘀咕：「听说她未婚先孕......」齐璞的手突然握紧她的，掌心的老茧擦过她无名指的婚戒——那是用饭馆第一个月盈利买的银戒指，内侧刻着「苟」和「齐」。
「张沛，看看礼物！」刘枫的笑脸从电脑屏幕弹出，身后的办公桌上堆着快递盒。张沛摸着他送的高跟鞋，鞋盒里掉出贺卡：「愿陪你丈量每一寸土地。」她想起今早同事们的窃笑，「大内总管」的外号混着电梯里的咖啡香，突然觉得这鞋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硌脚。
「木子？你在哪儿？」电话里的哭声混着酒吧的鼓点。张沛推开包厢门，看见发小趴在沙发上，酒瓶旁散落着儿童绘本——《小熊找不到妈妈》。木子的手机屏幕亮着，锁屏是她和女儿的合照，小女孩手里举着幼儿园发的小红花。
「孩子呢？」「他说......接走了......」木子的眼泪糊花了睫毛膏，像极了大学毕业那晚，她们在操场哭掉的睫毛。张沛拨通那个陌生号码时，听见小女孩在电话里喊「妈妈」，背景是动画片的主题曲，和董家希改方案时听的白噪音一模一样。
「张小姐，您坐。」木子爸爸的茶杯冒着苦荞香，电视里播着深夜新闻：「宠物粪便污染成社区治理难题」。谢阳安静地剥着花生米，指尖在茶几上堆出小山。老人突然灌下一口白酒：「我供她读大学，不是让她未婚生子的......」
「叔叔，木子她......」「您知道养孩子多难吗？」张沛的舌头突然打了结，酒精让她想起妈妈总说的「女孩子要自爱」。谢阳往她碗里添了颗花生米，她却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腕：「您以为结婚生子就容易？您以为当父亲就是供口饭？」
「沛沛......」谢阳的提醒被她甩在脑后。老人的眼眶突然红了，像极了刚才在酒吧，木子看见女儿照片时的模样。挂钟敲了十二下，张沛踉跄着站起来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——口红沾在嘴角，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「家希，齐哥饭馆缺服务员......」苟丹丹的语音带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。董家希盯着医院走廊的指示牌，「肿瘤科」三个字被灯光照得发蓝，像老板办公室的冷光台灯。妈妈躺在病床上，输液管晃出细小的涟漪，和她被骂时电脑屏保的水波纹一样。
「裁员名单有你。」李姐的消息附了张截图，董家希的名字排在第一个，后面跟着「试用期不合格」。她摸出手机里的简历，实习证明上的红章还没捂热，突然想起今早大老板说的「优化结构」，原来就是把她这样的「刺儿头」拔掉。
「姑娘，又来加班啊？」深夜的医院电梯里，保洁阿姨看着她手里的饭团。董家希笑笑，饭团上的海苔碎掉在工装上——现在该叫「前工装」了。阿姨往她手里塞了颗糖：「我女儿也总加班，说什么‘内卷’。」糖纸在寂静中发出脆响，是她最爱吃的橘子味。
「谢阳，昨天谢谢你......」张沛盯着手机屏幕，谢阳的消息停在「到家说一声」。刘枫在工位上整理文件，背影像极了昨晚扶着木子的谢阳。她摸了摸高跟鞋，突然想起大学时谢阳给她补高数，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沙沙声，和现在键盘声一样让人安心。
「吴芸，明天还去捡狗屎吗？」小赵的微信带着个苦笑表情。吴芸看着窗外的绿化带，晨光照着昨晚清理的那块草地，草叶上的露珠像极了苟丹丹首播间的弹幕，闪着细碎的光。她摸出抽屉里的手套，指尖残留的青草汁己经干掉，留下淡绿色的痕迹。
「来了！」齐璞的喊声从饭馆传来，围裙上沾着面粉。苟丹丹摸着肚子指挥客人落座，看见董家希推门进来，手里提着给妈妈熬的粥。阳光穿过玻璃，在她们身上织出金色的网，像极了十年前的同学聚会，每个人脸上都有没被生活磨掉的光。
「张沛，一起去北京吗？」刘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张沛望着窗外的梧桐树，叶子正扑簌簌落着，像极了那年影院的片尾字幕。她想起谢阳说的「尊重」，想起董家希辞职信上的坚定，突然笑了——高跟鞋踩在地面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。
风卷起医院的宣传单，「关爱宠物健康」的字样混着饭馆的饭香，飘向灰蓝色的天空。某个瞬间，董家希仿佛看见妈妈年轻时的模样，抱着作业本在校园里跑，发梢沾着蒲公英绒毛，和她此刻落在粥盖上的一样。
「总会好的。」吴芸对着镜子补口红，手套塞进帆布包。电梯门开的刹那，阳光涌了进来，照亮她工牌上的「社区服务」西个字。远处传来狗吠声，却不再让她皱眉——因为她知道，总有人会学会尊重，就像春天总会来，草总会绿。
深夜的城市里，西个女孩的窗口陆续亮起灯光。董家希在写新简历，苟丹丹在给宝宝织毛衣，吴芸在做宠物文明宣传海报，张沛望着北京的方向发呆。月光淌过她们的书桌，像条温柔的河，带走了白天的委屈与疲惫，却留下了，比任何时候都更坚韧的勇气。
「叮咚——」董家希的手机弹出消息，是苟丹丹发来的饭馆订单截图。她摸着键盘，打下「加油」两个字，附带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小熊表情。窗外的星星眨了眨眼，像极了假面舞会上的南瓜灯，明明灭灭间，照亮了她们各自前行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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