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芸跟着上司在办公楼里转了三圈，皮鞋跟敲得大理石地面哒哒响。路过茶水间时，上司突然 elbow 她：“小吴，看见那个穿蓝衬衫的没？浙大毕业的，上周刚拿了省级项目奖——”话没说完，主任端着保温杯路过，看见吴芸眼睛一亮：“小于啊，我 niece 在美国读博，你要不要——”
“主任，我才来第一天！”吴芸哭笑不得，被推进会议室时还听见上司在跟主任嘀咕：“我觉得那个浙大的更合适......”
与此同时，张沛坐在面试间揉太阳穴。对面的女孩涂着亮片眼影，开口就是：“我希望工作氛围轻松点，话少事儿少那种。”
“我们这行需要大量沟通，”张沛翻着简历，“你之前做行政——”
“张总一看就是事业心很强的人，”女孩突然打断，眼神扫过张沛胸前的工牌，“我妈说，女人太拼容易嫁不出去。”
张沛手顿在简历上：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。”女孩起身时带翻了椅子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张沛望着她的背影，想起今早母亲在电话里说的“差不多就找个人嫁了”，突然笑出声。
湖边长椅上，苟丹丹盯着手机里的妊娠报告发呆。屏幕亮起，吴芸的电话打过来：“丹丹，你在哪儿？我看你抖音发的文案怎么怪怪的——”
“在上海出外景呢，”苟丹丹望着远处的熊猫雕塑，随手扯了个谎，“这边风超大——”话没说完，身后传来熟悉的椒盐普通话：“妹儿，买串儿不？五块钱三串！”
吴芸在电话那头沉默两秒：“苟丹丹，你是不是回成都了？”
苟丹丹手忙脚乱挂断电话，抓起包就走。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响，她摸着小腹想，不能让她们知道，至少现在不能。
夜幕降临时，苟丹丹站在自家单元楼下，听见父母在跟邻居聊天：“我们丹丹在上海可出息了，上个月还给我们买了按摩椅......”她望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，母亲的花围裙和父亲的旧衬衫在风里晃，突然没了推门的勇气。
另一边，谢阳在相亲角蹲了半小时，终于在“优质女海归”区找到张沛的信息。纸张右上角贴着她的证件照，马尾辫垂在肩上，眼神清亮。他伸手刚要拿，旁边的阿姨抢先一步：“小伙子，你也看上这姑娘啦？”
“是我朋友。”谢阳攥着纸张往后退，瞥见上面写着“觅有房男士，年薪50万+”，喉咙突然发紧。七年前他在张沛的同学录里写：“以后要做全成都最厉害的烧烤师傅”，现在他的“向阳烧烤摊”就在离这儿三个路口的巷子里。
张沛赶到相亲角时，正看见谢阳把她的信息塞进外套口袋。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，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，跟记忆里那个在操场打篮球的少年重叠又错开。
“谢阳？”她喊住他，“你拿我简历干嘛？”
谢阳转身时差点撞翻旁边的相亲展板：“那个......怕你被奇怪的人骚扰。”
张沛盯着他手里的纸张，突然笑了：“所以你要帮我筛选？”
“不是，我......”谢阳耳朵通红，远处传来城管的哨声，他猛地拽住张沛的手腕，“快跑！”
两人躲在巷子里喘气时，张沛才发现他手里还攥着她的简历。烧烤摊的红光映在他脸上，他从裤兜掏出个充电宝：“上次同学会你落下的。”
“谢了。”张沛摸着充电宝外壳上的烤串油渍，想起高中时谢阳总把自己的午餐分给她，“听说你开了烧烤摊？”
“嗯，”他挠挠头，“就在前面巷子里，要不要去尝尝？我烤的茄子特别好......”
“好啊。”
与此同时，吴芸在苟丹丹家门口跟她母亲寒暄：“阿姨，丹丹说回来给您带了特产？”
“是啊，”母亲笑着打开冰箱，“给我们买了阳澄湖大闸蟹，可贵了——”话没说完，苟丹丹的妊娠报告从冰箱夹层滑出来，掉在吴芸脚边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母亲弯腰捡起纸张，老花镜滑到鼻尖，吴芸看见她的手在发抖：“丹丹她......”
“阿姨，”吴芸慌忙扶住她，“丹丹可能有苦衷，您别着急......”
烧烤摊上，谢阳往张沛碗里夹了块烤茄子：“尝尝，没放辣椒。”
“你还记得我不能吃辣？”张沛挑眉，茄子的软嫩混着蒜蓉香，跟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“当然记得，”谢阳往烤架上刷油，火苗窜起来照亮他的侧脸，“高中时你总说，辣是留给勇者的，你要做永远的逃兵。”
张沛咬着茄子的动作顿住。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，是《最炫民族风》，她忽然想起苟丹丹在首播间说的“要做孩子的铠甲”，想起吴芸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，想起董家希发的“想回成都”的朋友圈。
“谢阳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你说我们为什么总要逃呢？”
他转头看她，烟火气在两人之间缭绕。张沛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，比在北京时柔和许多。远处，吴芸扶着苟丹丹母亲从巷口经过，董家希的视频请求突然弹出来，背景是成都的夜景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，谢阳的微信跳出来：“其实我一首没告诉你，当年你写的梦想清单，我偷偷留了一份。”
张沛点开照片，泛黄的纸上写着：“28岁前在北京买房，30岁前开公司，永远不被催婚。”旁边是谢阳的字迹：“我要在成都开最火的烧烤摊，娶张沛当老板娘。”
烤茄子的热气模糊了视线，张沛抬头看他，发现他耳朵又红了。巷口的路灯忽然亮起，照亮烧烤摊的招牌“向阳烧烤”，旁边不知谁放了串鞭炮，噼里啪啦的响里，她听见谢阳说：“其实我......”
“不用说了，”张沛笑着咬下一口茄子，辣意突然从舌尖炸开——原来谢阳偷偷加了辣椒，“不过是辣了点，我能忍。”
他愣住，随即笑出声，烟火在他身后绽开，像那年高考结束时的晚霞。张沛摸出手机给三人发消息：“老地方，烤茄子管够。”很快收到苟丹丹的回复：“带醋，孕吐难受。”吴芸：“马上到，给我留微辣。”董家希：“打车ing，谁付车费？”
谢阳往烤架上添了把碳，火苗腾地窜起来，把西周照得暖融融的。张沛看着他忙碌的背影，忽然明白：有些路绕了一大圈，其实是为了回到最开始的地方。就像这口加了辣椒的烤茄子，辣得人掉眼泪，却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。
“给你的，”谢阳递来瓶冰可乐，“解辣。”
她接过时触到他掌心的茧，想起他在同学录里画的小太阳。远处，三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，苟丹丹捂着嘴，吴芸提着奶茶，董家希举着自拍杆。张沛站起来挥手，月光落在她脸上，比北京的星光温暖许多。
“苟丹丹，你怀孕了怎么不说？”吴芸一上来就戳她肚子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苟丹丹瞪大眼。
“阿姨都告诉我了，”吴芸叹气，“傻女，我们是姐妹啊。”
董家希举起自拍杆：“来，合照！要发朋友圈官宣我们的‘辣妹西人组’重出江湖！”
谢阳站在烤架后笑，张沛看着镜头里的自己，忽然想起母亲说的“冷吃兔要趁热吃”。她伸手揽住苟丹丹的肩，闻着烧烤香混着晚风，忽然觉得，有些东西从未改变——比如辣意，比如友情，比如某个藏在心底的人。
手机在手里震动，谢阳发来消息：“其实我还留着当年的灯牌碎片，等你公司开业，我们把它拼成完整的。”
张沛看着远处的霓虹，想起西人组第一次啃兔头的夏天。那时她们以为远方是解药，后来才知道，真正的解药一首在身边——是辣得过瘾的兔头，是加了蜂蜜的冷吃兔，是无论多晚都会为你亮着的烧烤摊。
“老板，”她冲谢阳喊，“再来十串微辣的烤茄子！”
“好嘞！”他挥着夹子转身，火光映得他笑容格外明亮。西周的喧嚣渐渐退潮，只剩下姐妹们的笑闹声，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。
这一晚的成都，风里飘着辣椒和孜然的香，月亮很圆，像块刚出炉的糖油果子，甜得人心发烫。而她们知道，无论未来多远，只要聚在一起，就永远能啃着兔头，笑着面对所有的辣与不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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