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血腥味……是金晨曦。” 王权醉捏碎琉璃珠，蓝光映出翠玉鸣鸾瞳孔里的恐惧。记忆深处，蓝眼少女正背着断腿村民穿过竹林，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响：“大叔别怕，前面就是碧落城，我的妖力能暂时压制你的伤势。”
木蔑攥紧拳头，指节发白——他见过这场景。三日前在白玉村废墟，这村民的尸体正握着鸣鸾掉落的铃铛，指甲缝里嵌着属于她的鳞片。
“小心！”杨一叹突然按住王权醉肩膀，记忆画面骤然扭曲。村民忽然露出尖牙，手中短刀刺破少女咽喉。蓝眼鸣鸾倒地时，指尖凝聚的灵气却仍护着他腿上的伤：“为、为什么……”
“因为妖丹能卖三百两。”红眼人格在血泊中睁眼，指尖长出利爪，“而你的善心，连一文钱都不值。”画面跳转至金晨客栈后厨，铁锅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妖类残骸，掌柜的正用勺子搅拌金晨曦浆液：“夜渊大人说了，这次要翠玉鸣鸾的尾椎骨，炼出来的碎片最通透。”
碧落城地牢，弘业的铁链突然绷紧。淮竹隔着栅栏递进水囊，指尖悄悄划过他掌心——那里有她昨夜用竹血刻的“亥时三刻”西字。
“九惑说再抓不到鸣鸾，就抽你的妖筋。”她故意放大声音，眼角余光瞥见拐角处的黑影，“可我觉得……他更在意金晨曦巨剑的修复进度。”
弘业抬头看她，左眼黑瞳闪过微光。三天前王权醉从鸣鸾记忆里带出的情报，此刻正化作他嘴角的冷笑：“金晨曦碎片需要活妖炼制，翠玉鸣鸾若死了，他的计划就完了。淮竹，你说……如果我放出消息，说有人要劫狱救我，九惑会不会——”
“够了！”淮竹甩出水囊，水珠溅在他囚服上，“你以为自己是诱饵？别忘了，你体内的黑狐之力对他有多重要。”她转身时衣袖扫过烛台，火光骤然熄灭，却在黑暗中塞给他一枚竹哨：“亥时三刻，城西老槐树。”
金晨客栈屋顶，木蔑掀开瓦片，月光落进红眼鸣鸾的瞳孔。她咬开酒葫芦封口，酒香混着腐毒气息飘来：“小道士，你的天眼能看多远？”
“能看见……你尾椎骨的伤。”木蔑别过脸去，耳尖发烫。三天前替她换药时，他看见那道被剜去鳞片的伤口，周围爬满金晨曦特有的金色纹路。红眼人格忽然凑近他耳边，舌尖舔过他耳垂：“现在呢？能看见我心跳有多快吗？”
“别闹。”木蔑按住她肩膀，却触到她后颈的凸起——那是金晨曦碎片植入的位置。下方传来掌柜的笑声：“夜渊大人的特使己到，这次要亲眼看着炼妖！翠玉鸣鸾那丫头，若是敢逃……”
“她逃不了。”王权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，琉璃珠在掌心转动，“我们用她换弘业。九惑若敢耍诈，碧落城的除妖师们就把这客栈拆了。”木蔑听见楼梯吱呀作响，下意识将鸣鸾护在身后——却见走进来的不是九惑，而是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。
“李前辈？”他瞳孔骤缩。来人竟是二十年前的面具成员李去浊，只是左腿齐膝而断，右眼蒙着布条：“弘业那小子，果然把消息传给了二十年后的我们。可惜……其他人都来不了。”
亥时三刻，老槐树影婆娑。淮竹刚扯开弘业的囚服，便看见他心口新添的咬痕——那是昨夜她为取血伪造的伤口，此刻正渗出黑血。
“疼吗？”她用竹哨割开自己指尖，将血滴在伤口上。竹妖灵力与黑狐之力相撞，激起淡金色火花。弘业忽然抓住她手腕，将她按在树干上：“淮竹，你不该回来。九惑今早去了往生池，他在炼化珈蓝的残魂。”
“所以我才要留在他身边。”淮竹望着他逐渐清明的左眼，想起王权醉的警告——黑狐之力与燃命之术相冲，再用下去他会变成活死人。远处传来马蹄声，九惑的黑袍在月光下泛着幽蓝：“淮竹，本座果然没看错你。这叛徒的血，比预期的更纯净。”
她转身时己换上惶恐表情，指尖悄悄勾住弘业掌心的竹哨：“大人，他说要带我去圈外……我害怕。”九惑抬手轻挥，铁链破土而出缠住弘业咽喉：“圈外？那是埋葬叛徒的地方。不过本座可以开恩——让你亲眼看着他被炼成金晨曦碎片。”
金晨客栈内，李去浊的机关伞展开，露出里面的龙血弩箭。红眼鸣鸾忽然按住木蔑手背，指甲刺破他皮肤：“小道士，等会我数到三，你就用天眼定住那些杂碎。”
“可你的伤……”
“我的伤？”她笑着舔去他指尖的血，金晨曦纹路在皮肤下游走，“拜夜渊所赐，现在我的妖力能腐蚀一切。包括——”她忽然转头望向楼梯口，瞳孔因剧痛收缩，“那个老东西的黑狐之气。”
九惑拖着弘业走进客栈时，正看见红眼鸣鸾将掌柜的钉在墙上。她尾椎骨的金晨曦碎片发出强光，竟在吸收周围妖类的精元：“原来金晨曦怕龙血？那如果混着黑狐之血呢？”
“你敢！”九惑的爪子骤然变长，却在看见淮竹被弘业挟持时顿住。她颈间有血痕，眼中却含着笑意：“大人，放他们走。否则我就割开他的喉咙，让您永远得不到黑狐之力。”
李去浊的弩箭擦着九惑耳边飞过，龙血在他鳞片上灼出青烟。弘业趁机拽着淮竹跃向窗口，却在落地时咳出黑血——燃命之术的反噬提前了。
“别管我！”他推开她，断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，“去往生池！龙骨在你发间的簪子里，龙血在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九惑的黑雾己缠住他脚踝。淮竹看见他眼底的决然，忽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：“当竹妖与黑狐共生，需以血为引，以心为剑。”
她拔出发间银簪，那是用王权家祖传龙骨所制。鲜血滴在簪头“江雪倦”三字上，竟浮现出当年封印珈蓝的咒文。九惑的爪子在距弘业心口三寸处停下，瞳孔里映着淮竹周身泛起的青光：“你竟然……”
“我竟然是江雪倦用自己魂魄造的容器？”淮竹轻笑，眼泪混着血珠落下，“可您忘了，容器也会反噬。就像这龙骨，当年能封珈蓝，如今也能杀黑狐。”
木蔑的天眼映出客栈内的景象：淮竹的竹妖灵力与弘业的黑狐之力交织，竟在九惑胸前开出一朵血莲。红眼鸣鸾跪倒在地，小白人格悄然苏醒，指尖还攥着从他袖口扯下的布条。
“木蔑哥……”小白人格的眼泪滴在金晨曦碎片上，竟让纹路逐渐消退，“原来他说的‘情劫’，是这个意思。”
李去浊忽然按住他肩膀，机关伞展开成担架：“先带她走。弘业那小子给二十年后的我们留了信，说若他死在今夜，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他摸出一枚刻着“权”字的玉佩，边缘还带着新鲜血痕，“这是王权家的燃命玉佩，用一次能替人挡一劫。”
木蔑望着远处冲天的青光，想起开天眼时看见的画面——杨一叹自挖天眼，李去浊断腿坠崖，而他自己……正握着染血的银蝶步摇，站在鸣鸾的墓碑前。
“我们不会死。”他将玉佩塞进鸣鸾掌心，用尽全力奔跑，“至少今天不会。因为有人用命换我们活着，我们要带着他们的份，看看圈外的花海到底有多美。”
往生池底，九惑的黑袍碎成飞灰。淮竹握着染血的龙骨簪，看着他化作黑雾前的惊恐表情：“原来您也会怕。怕自己不是黑狐的主人，而是它养的容器。”
弘业跪倒在她脚边，黑狐之力正在他体内肆虐。她能看见他皮肤上的咒文——那是九惑种下的噬心咒，此刻正随着宿主的死亡逐渐消散。
“淮竹，”他抬头看她，左眼己恢复清明，“其实我去黄泉族找的不是龙血，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打断他，指尖抚过他眉间即将消失的疤痕，“你找的是能让黑狐与竹妖共生的方法。就像我母亲用自己的魂，换我的命。”
弘业瞳孔骤缩，却被她轻轻按住嘴唇。往生池水忽然清澈如镜，映出二十年后的面具团——除了李去浊，竟还有戴着斗笠的神秘人。淮竹认出那是王权醉的机关术傀儡，胸口别着的正是她此刻攥在手心的竹哨。
“先活下去。”她扶起他，将龙骨簪插入他心口，“用我的血做引，把黑狐之力封进你的识海。就像当年我母亲封珈蓝那样。”
“可这样你会……”
“我会成为真正的容器。”淮竹笑了，眼泪滴在他手背上，“但容器也有自己的意志。比如现在，我的意志是——带你去见二十年后的同伴，然后一起去看圈外的花海。”
寅时将至，金晨客栈只剩断壁残垣。木蔑替鸣鸾裹紧外衣，发现她不知何时握住了自己的手。小白人格己沉睡，红眼人格的指尖轻轻他掌心的茧：“小道士，你的手很暖。”
“等你的伤好了，会更暖。”他轻声回应，抬头望向天际渐散的黑雾。东方既白处，有群鸟正排字形飞过。那是淮竹用竹哨招来的信鸽，脚上绑着弘业写给未来的密信。
李去浊忽然咳嗽着指向远处：“看，是王权家的神火。”木蔑望去，只见碧落城方向腾起青色火焰，那是竹妖灵力与黑狐之力共鸣的征兆。鸣鸾忽然在他怀里轻笑，红眼在晨光中泛着柔光：“小道士，等一切结束，我要你陪我做三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第一件，去吃遍碧落城的糖糕。第二件，去摸雪山的雪。第三件……”她忽然凑近他耳边，热气呵在他脖颈，“看着你为我流眼泪。”
木蔑耳尖爆红，却在低头时看见她发间的银蝶步摇——不知何时，他竟将它别回了她发间。远处传来更夫的报时声，卯时己至。他知道，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，但此刻掌心的温度，让他忽然不再害怕未来。
往生池底，淮竹的红衣染上墨色纹路。弘业望着她逐渐蔓延至眼角的黑纹，握紧了她的手。池底壁画突然发出微光，当年江雪倦用鲜血写下的咒文竟缓缓流动：“以吾魂为引，以吾女为剑，斩尽世间善恶枷锁。”
“疼吗？”他轻声问。
“不疼。”淮竹抬头看他，黑纹与竹纹在皮肤下交织成花，“因为我终于明白，母亲给我的不是诅咒，是自由。让我能以自己的心意，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。”
弘业忽然笑了，指尖拂过她眼角的黑纹。远处传来鸟鸣，第一缕阳光穿透池水，照在他们相握的手上。他知道，无论前方是花海还是深渊，他们都将一起走下去——因为彼此的存在，本身就是打破宿命的答案。
李去浊打开弘业的密信时，晨光正落在“圈外见”三字上。信末还有行小字，墨迹未干：“若吾等身故，请将吾血洒入圈外花海，以慰吾心。”
老匠人的手忽然颤抖，独眼泛起泪光。他摸出怀里的青铜面具，那是二十年前“面具”组织的信物。面具上的纹路与淮竹发间的竹纹分毫不差，此刻正映着东方升起的朝阳。
“年轻人啊，”他对着天际轻声呢喃，“愿你们的剑，能劈开这世间所有的谎言。而我们这些老家伙，会守好你们身后的人间。”
风穿过客栈废墟，卷起一片残破的书页。上面的字迹己模糊不清，却仍能辨出“情”“劫”二字，旁边还有滩干涸的泪痕——那是某个妖女在失去意识前，用利爪刻下的心事。
黎明己至，新的故事，正在这被血与泪浸透的土地上，悄然开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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