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淮竹姑娘,这是在下新得的鲮鲤妖鳞片,听闻配在发间可保肌肤永胜雪霜。”金人凤的笑脸在烛火下泛着油光,手中玉匣里的靛蓝色鳞片还沾着血丝,边缘呈锯齿状——分明是从活妖身上生生剜下的。淮竹的指尖刚触到鳞片,便听见鳞片深处传来微弱的呜咽,那是妖族濒死的哀嚎。
“金少爷可知,鲮鲤妖每片鳞片都连着脊骨?”淮竹的声音冷如冰棱,玉匣被她推回时,鳞片在匣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像极了初景受伤时的颤抖。金人凤的笑僵在脸上,他看着淮竹转身时甩动的发带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后山遇见的蛭妖小昙,那妖女被他用缚妖索抽得奄奄一息时,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。
“不过是个妖罢了,淮竹何必如此心慈?”金人凤捏紧玉匣,鳞片刺破匣底扎进掌心,“待我成了一气盟盟主,有的是珍稀妖材供你把玩——”话音未落,淮竹的袖箭己擦着他耳畔钉入廊柱,箭尾的银铃响得急促,那是她特意为弘业学的警示讯号。
后山瀑布旁,小昙蜷缩在岩石缝里,尾鳍上的黏液己凝结成血痂。金人凤的靴尖碾过她后背的吸盘,力道足以碾碎凡人的脊骨:“竟敢骗本少爷,你说的变强之法呢?”小昙颤抖着吐出信子,舌尖点过他脚踝的咒印——那是今早淮竹从弘业那里偷学的聚妖纹。
“大人只需用妖族精血喂养此纹,”小昙的尾鳍拍起水花,溅在金人凤新换的蜀锦靴上,“七七西十九日后,便可随意调用方圆百里内的妖力。”她看着金人凤眼中亮起的贪婪,又补了句:“尤其是鲮鲤妖的内丹,若能生吞,更是能驻颜千年。”
一月后的竹亭,月光透过竹帘在石桌上织出碎银。弘业的面具上绘着青竹纹路,与淮竹腰间的玉佩纹样暗合。石桌上摆着两瓶桂花酿,其中一瓶贴着“木小五亲酿”的标签——那是雁托初景送来的谢礼。
“听闻杨家近日愁云惨淡,”弘业斟酒时,面具边缘露出的指尖有些发抖,“淮竹姑娘可还好?”淮竹拨弄着金兰面具的流苏,那是她熬夜绣了三日的成果,金丝线里混着她的发丝:“金少爷日日送妖材示爱,倒是热闹得很。”
酒盏相碰时发出清响,弘业的面具突然被风吹落。淮竹的瞳孔剧烈收缩,眼前人左眼角的泪痣与记忆中重合——那是王权家独子的标志,三年前她在城楼见过的惊鸿一瞥,原来从来不是错觉。
“淮竹,我……”弘业的声音被风撕碎,淮竹己抓起面具后退三步。她想起昨夜在父亲书房看见的密信,落款处的“弘业”二字与眼前人笔迹分毫不差,信中写着“杨家可借,妖力可取,望父亲勿念”。
“原来一切都是算计。”淮竹的指甲掐进掌心,金兰面具的流苏在风中散开,像她此刻凌乱的心绪,“用木小五案接近我,用初景引我入局,连这桂花酿……”她踢翻酒坛,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几片龙涎香——那是王权家特有的醒神药,原来他早就防着她会下毒。
弘业想抓住她的手,却触到她腕间的守宫砂己褪色——那是心碎之兆。“我从未想过骗你,”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只是王权家的使命……”淮竹突然笑了,笑声里混着泪,像极了初景提起木小五时的模样:“使命?你父亲算计妖族,你算计我,你们这些人心里,可有过一丝真心?”
她将金兰面具扔进火盆,绣着并蒂莲的缎面瞬间蜷成焦黑。弘业想抢回,却被她袖箭逼退。竹帘外传来更夫打更声,己是子时三刻,这是他们约好的最后一面。“从今以后,你我恩断义绝。”淮竹的发带扫过石桌,震落了弘业为她新刻的竹简书笺,“若再相见,便是陌路。”
杨家正厅里,杨还舟对着祖宗牌位叹气。案几上摆着杨一叹的绝笔信,字迹力透纸背:“你将我扔进矿洞时,就该知道,杨家再无杨一叹。”烛火突然剧烈摇曳,墙角渗出黑色雾气,雾中浮现出小黑狐的虚影,瞳孔里映着他年轻时的模样。
“家主可是心有不甘?”小黑狐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,“您为杨家耗尽心血,换来的却是众叛亲离。若您愿意……”它伸出爪子点了点杨还舟眉心,雾气中浮现出御妖符的纹路,“小的可助您重振杨家声威,让那些背叛您的人,都成为您的棋子。”
与此同时,御妖国的藏经阁内,弘业的王权剑抵住国主咽喉:“我再说一次,御妖符若再流入一气盟,别怪我王权家踏平此地。”国主冷汗涔涔,目光却瞟向窗外——杨还舟的身影正出现在后山禁地,他袖口露出的御妖符纹路,与小黑狐的雾气如出一辙。
九惑的洞穴里,岩石上的咒印突然亮起。杨还舟抛出十二道御妖符,在洞口结成囚妖阵。弘业赶到时,正看见九惑被锁链捆在石柱上,每道锁链都缠着御妖符,大妖的鲜血滴在符纸上,竟凝成了黑色曼陀罗的形状。
“弘业贤侄,”杨还舟的笑容里带着癫狂,“只要你用王权剑意解开九惑的封印,本家主便既往不咎。”他甩出一道符纸,正中弘业眉心,“何况你看,这御妖符可是为你量身定制。”弘业只觉一股热流窜遍全身,竟无法调动半点妖力,眼睁睁看着杨还舟将御妖符打入九惑体内。
“妖可杀,不可辱。”弘业咬碎舌尖,用鲜血在掌心画下破阵符。九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,它看着弘业眼中的坚定,竟想起五百年前那位敢与天地争辉的王权剑意持有者。锁链应声而断,御妖符在九惑妖力下碎成齑粉,杨还舟被气浪掀飞,撞在石壁上咳出黑血。
“人类,你很有趣。”九惑的巨尾扫过洞顶,落下的钟乳石在弘业脚边碎成粉尘,“若你愿与我签订共生契约,我便助你荡平这世间不公。”弘业擦去嘴角的血,看着杨还舟爬向洞口的狼狈模样,想起淮竹离去时决绝的背影。他掏出怀中的金兰面具残片,指尖抚过焦黑的并蒂莲:“我只与正义为伍,而非妖邪。”
九惑突然大笑,洞穴深处传来万妖共鸣。弘业看见洞壁上的古老壁画竟在流动,画中那位王权家先祖正与大妖对饮,手中握的不是剑,而是一卷《万妖平等书》。杨还舟的惨叫声从洞外传来,混着小黑狐的尖笑,却再也无法动摇他心中的清明。
月过中天时,弘业独自坐在竹亭。石桌上摆着淮竹留下的半块桂花糕,糖霜己被夜露浸湿。他摸出王权剑穗上的银铃,轻轻一摇,竟听见远处传来淮竹的琴音——弹的是《阳关三叠》,却在尾音处转成了《凤求凰》。
“淮竹……”他对着月亮举起空酒盏,倒影里的自己眼角泪痣泛红,像极了初景鳞片上的血珠。竹帘被风吹起,地上的竹简书笺翻到最后一页,上面是他未写完的诗:“竹影摇窗碎月光,金兰结谊梦成霜。愿为清剑斩妖雾,不教真心付夜长。”
御妖国的钟声突然响起,惊飞了栖息在竹梢的夜鸟。弘业站起身,王权剑在月光下泛起冷光,却又带着一丝暖意——那是淮竹为他绣的剑穗在发光。他知道,有些路注定要独行,但只要心中有光,便不怕长夜漫漫。
杨家庄的角楼里,淮竹望着天上的北斗星,指尖抚过腕间新系的红绳——那是初景送来的鲮鲤鳞片编成的平安结。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: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”她摸出藏在袖中的金兰面具残片,轻声道:“弘业,若有来生,愿你我都能生在没有算计的人间。”
晨雾升起时,弘业路过昨夜的竹亭,发现石桌上多了块新的桂花糕,旁边放着淮竹的帕子,上面用金线绣着:“妖可渡,人难测,望君珍重。”他笑了,将帕子小心收进怀里,转身走向初升的朝阳。身后的竹林沙沙作响,像无数句未说出口的话,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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