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这银扣里的甜汁，能甜到下辈子吗？”雅雅把旧银扣贴在脸颊上，暖光从扣眼里渗出来，在她眼下染出淡银色的光斑。弘业正用刻刀在新银环上勾着“银狐狸”的尾巴，闻言突然用刀尖蹭了蹭她鼻尖：“下辈子你要是敢忘了往茶盏里撒银粉，我就把银扣拴在你辫子上晃一整宿。”
窗外的银环风铃突然“叮”地一声撞在窗沿，惊飞了歇在苦情树枝桠上的夜鹭。雅雅盯着树影里晃荡的银环笑：“还记得十七岁那年，你把银扣拴在我发辫上，结果我翻墙偷甜茶时，银扣勾住树枝把辫子扯掉半绺？”她突然揪住弘业耳尖，“害我回家被娘罚抄《茶经》，你倒好，躲在茶田啃桂花糕！”
弘业丢下刻刀握住她手腕，指腹揉着她掌心的旧银扣：“我哪是在啃桂花糕？”他突然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后颈，“你摸这儿——当年你翻墙摔下来，我冲过去接你，后脑勺撞在石碾子上，到现在还有个坑呢。”雅雅指尖刚触到那道浅疤，银茶树根须突然“簌簌”冒起银光，窜出枚刻着“石碾子”的银环。
“原来连这个都刻进环里了！”雅雅捏着银环凑近月光，环面上竟映着十七岁的画面：她揪着断发蹲在茶田哭，弘业捂着后脑勺蹲在旁边，把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往她手里塞，银扣还挂在她散落的发辫上晃悠。弘业突然抢走银环往她指缝里塞：“少看这些，快帮我想想明早刻啥环。”
“刻‘弘业是胆小鬼’。”雅雅翻身跪坐在床上，抓起枕下的刻刀在银环上划拉，“上回打雷你躲在被子里发抖，还说‘我在给银茶树捂根须’！”她话音未落，银茶树突然“沙沙”响，根须里冒出枚刻着“打雷要抱雅雅”的银环，环边还歪歪扭扭刻了只缩成球的小狐狸。
弘业红着脸抢过银环往床底扔：“那是怕你被雷声吓掉银粉！”他突然掀开帐子指向窗外，“你看苦情树枝桠——”月光里飘着无数细如游丝的银线，正从银环风铃上垂下来，在苦情树新抽的嫩芽上织着网，“今早我看见这些银线缠住了霜，你说是不是银环把岁月的霜都织成甜丝了？”
雅雅爬过去扒着窗沿看，银线落在她昨夜晾在窗台的茶巾上，竟在布纹里绣出了“茶未凉”三个字。她突然扭头盯着弘业袖口：“你那件蓝棉袍袖口是不是又磨破了？我昨儿看见银茶树根须在往破洞里钻——”
“胡说！”弘业猛地把袖口往回缩，却被雅雅拽住手腕。月光下的袖口果然磨出个洞，银茶树根须正从洞里探出来，根须顶端还挂着枚米粒大的银环，环上刻着“雅雅缝补”。雅雅捏着根须笑出眼泪：“上次你说袖口是被茶灶火星烫的，原来是自己磨破了不想让我补！”
弘业突然把她拉进怀里，下巴抵着她发顶：“你缝补时总把银针含在嘴里，我怕你吞下去。”他指尖划过她唇角，“三年前你给我补袍子，银针掉在茶盏里，你伸手去捞时烫到了指尖——”他突然抓起她右手，指着无名指上的淡疤，“这疤就是那时留的，现在银茶树还在根须上刻了‘小心烫’的环呢。”
银茶树突然剧烈“沙沙”起来，树心的旧银扣迸出暖光，光影里晃出三年前的夜：雅雅蹲在茶灶前吹着烫红的指尖，弘业抢过她手里的破袍子，结果被银针扎了手，血珠滴在银扣上时，苦情树恰好滴下滴甜汁，把血珠和甜汁都裹进了银扣里。
“原来银扣里的甜汁混着你的血啊？”雅雅摸着银扣上若隐若现的红纹，突然被弘业敲了下额头。他从床头木盒里翻出枚新银环，环上刻着“血甜交融”西个小字：“去年我偷偷钻开银扣看了，甜汁里漂着你的银粉，我的血珠凝在最中间，像颗红琥珀。”
窗外的银环风铃突然齐整地响了九声，惊得苦情树落下片银叶。雅雅接住银叶时，看见叶面上刻着“九世甜约”：“你说我们下辈子还会在茶田遇见吗？我怕那时认不出你——”
“认不出就用银扣砸你脑袋。”弘业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银茶树树干上，树心光影里晃出无数个他们：十六岁在茶灶前抢甜茶的，二十岁在初雪时堆桂花雪人的，西十岁在灶台上拌嘴刻环的……他吻去她眼尾的泪光，轻声道：“你看这些环，哪一世的雅雅不是攥着银扣追着弘业跑？”
雅雅突然笑出声，指腹蹭着树干上“初见惊鸿”的刻痕：“那下辈子我要先刻个‘不许偷喝我茶’的环拴你脖子上。”她话音未落，银茶树根须“嗖”地窜出枚银环，环上刻着“弘业偷茶专用”，环心还嵌着片干枯的桂皮——正是上周她嫌他煮茶放太多桂皮，从茶盏里捞出来扔在灶台的那片。
“银茶树连这个都记着！”弘业抢过银环想扔，却被雅雅按住手背。她指着环面映出的画面：上周她气鼓鼓地坐在灶台前，弘业偷偷把桂皮片塞进她围裙口袋，结果被她发现，追着他绕银茶树跑了三圈，最后两人撞在树怀里笑作一团，桂皮片掉进根须时，正好冒出枚刻“桂皮冤家”的小环。
月光突然变得像甜浆般浓稠，顺着银环风铃的缝隙淌进屋里。雅雅看着弘业鬓角的银丝在月光里发亮，突然伸手去拔：“喂，白头发又多了根！”
“不准拔！”弘业抓住她手腕往怀里带，刻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“你忘了去年拔掉我三根白头发，银茶树根须冒了三天苦汁？”他突然掀开她袖口，指着她小臂上的淡银斑，“你这斑就是那时甜汁渗的，现在还像片银桂叶呢。”
雅雅低头看那片银斑，果然像极了银茶树新抽的嫩叶。她突然想起什么，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：“你看我藏了啥——”打开来竟是堆晒干的银粉，每粒都裹着糖霜，“这是十六岁那年你撒我睫毛上的银粉，我偷偷攒到现在，想等下辈子见面时撒你一脸！”
弘业突然把她揽进怀里，银粉从布包里漏出来，落在他们相握的手背上，和旧银扣的暖光融成一片。他下巴蹭着她发顶，声音闷在她发间：“下辈子你要是敢把银粉撒错人，我就把所有银环都拴在苦情树上，让风天天刮着‘雅雅是小笨蛋’的调子。”
银茶树“沙沙”响着，树心旧银扣突然迸出九道银光，分别钻进床底的九枚银环里。雅雅看见其中枚刻“初吻”的环突然发亮，环面上晃出十八岁的夜：她在茶田追着弘业要银扣，结果被石头绊倒，正好撞进他怀里，唇瓣擦过他嘴角时，苦情树滴下的甜汁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。
“原来那滴甜汁被银环收起来了。”雅雅摸着“初吻”环上的甜汁渍，突然听见弘业肚子“咕噜”叫了一声。她笑得滚到床沿：“就知道你没吃饱！今早在灶台偷塞了三块桂花糕吧？”
弘业红着脸挠头，指腹却偷偷在银环上刻“饿了要吃雅雅做的桂花糕”。雅雅突然跳下床跑到灶台前，掀开锅盖果然看见块用银叶包着的桂花糕，银叶上还刻着“给饿肚子的傻弘业”。她捧着糕点跑回床前，看见弘业正对着银茶树根须念叨：“明天多冒点甜汁，我要给雅雅腌十坛桂花糖。”
月光裹着桂花香飘进窗缝，银环风铃和银茶树的声响渐渐织成摇篮曲。雅雅把桂花糕掰了一半塞进弘业嘴里，自己咬着另一半蜷进他怀里，看他指尖在新冒的银环上刻“百年好合，银环为证”。旧银扣突然从她掌心飞起，绕着银茶树转了九圈后落回她手里，扣眼里的暖光映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，甜得像把所有岁月的霜，都熬成了此刻舌尖的桂花蜜。
“弘业，”雅雅打了个哈欠，把脸埋进他衣襟，“下辈子刻环时，能不能在‘茶未凉’旁边加颗桂花？”
“加九颗。”弘业吻着她发顶，指腹着她掌心的旧银扣，听着窗外银环风铃“叮叮当当”哼着甜茶谣，“再刻只偷喝甜汁的银狐狸，拴在‘归时环未开’的扣眼里，让孩子们一睁眼就能看见，他们的爹娘啊，从十六岁吵到白发苍苍，还攥着银扣舍不得松开呢。”
银茶树的根须在月光里轻轻颤动，又冒出枚刻着“晚安，我的甜”的银环，正好滚进雅雅枕边。她笑着合上眼，感觉弘业掌心的旧银扣贴着她心跳，暖得像把这辈子所有的甜，都酿成了此刻梦里，永不凉透的月光甜茶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雅雅在睡梦中感觉有轻柔的痒意，她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发现是银茶树的根须正轻轻挠着她的脸。根须上又冒出一枚新的银环，上面刻着“晨吻唤醒甜梦人”。
弘业也悠悠转醒，看到那枚银环，笑着在雅雅额头落下一吻。“早啊，我的甜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雅雅伸了个懒腰，和弘业一起走到窗边。只见银环风铃在微风中晃动，苦情树上的银线又织出了新的图案，像是一幅甜美的画卷。
“今日咱们去茶田吧，再采些新茶。”雅雅提议道。弘业点头应允，两人手牵手走出屋子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，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。
一路上，他们哼着甜茶谣，看着银环在阳光下闪烁。而那枚旧银扣，在雅雅的掌心，依旧暖得如同岁月里最醇厚的甜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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