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闻这风里的茶香，是不是今年头茬银毫冒尖了？”雅雅攥着弘业的手晃了晃，脚边的银环草被踩得“簌簌”响——那是去年她吵架时跺脚踩出来的，每片叶子都长成银环形状。弘业弯腰拔了棵银环草别在她发间，指腹蹭过她耳垂：“昨儿半夜银茶树根须往我鞋里钻，该不会是催咱们去茶田收甜汁吧？”
话音未落，雅雅发间的银环草突然发亮，草叶上渗出滴甜汁落进她衣领。她笑着拍开弘业的手：“准是你偷偷给草叶灌了甜汁！去年你把甜汁抹在我发簪上，害得我被蜜蜂追了三条田埂！”她蹲身扒拉路边的银环草，草根处果然冒出枚刻“蜜蜂追人”的小银环，环面映着十七岁的她挥着发簪跑，弘业抱着甜汁罐在后面笑得首不起腰。
“那是怕你被茶虫咬。”弘业突然背起她往茶田跑，银环草在他脚边碎成银光。雅雅趴在他背上捶他肩膀：“放我下来！去年就是这样把我摔进茶堆里的——”话没说完就看见茶田边的苦情树又挂了新银环，环上刻着“背摔雅雅”西个大字，环心还嵌着片她当时摔掉的银指甲。
“银茶树连这个都记！”雅雅掐着弘业脖子笑，却突然看见茶田中央的石碾子上坐着个银环小人。弘业把她放下来凑近看，那小人竟是银茶树根须织成的，手里还捧着枚刻“茶饼”的微型银环。雅雅刚想捡，小人突然跳进石碾子缝隙，碾盘上立刻浮出他们二十岁时压茶饼的画面：她往茶饼里偷塞桂花，弘业故意多压了三道纹，结果甜汁从茶饼缝里冒出来，在石碾子上烫出个“甜”字凹痕。
“怪不得这石碾子总沾着甜味！”雅雅摸着凹痕笑，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。弘业从她头发里摘下枚银环，环上刻着“偷塞桂花”，环边还挂着半片干枯的桂花瓣——正是当年她塞进茶饼里的那片。他突然把银环套在她拇指上：“今年压茶饼得刻‘桂花限量九朵’，省得你又把茶饼腌成桂花糖。”
茶田深处的银茶树突然“沙沙”响，树桠间的银环风铃晃出光柱，正好照在他们当年刻字的老茶树上。雅雅摸着树干上“弘雅同心”的刻痕，发现旁边又多了行小字：“某年某月，雅雅偷喝甜汁把弘业灌醉了”。她扭头瞪弘业：“这也是你刻的？”
“是银茶树自己冒的！”弘业突然扒开老茶树根须，底下竟埋着个银环酒壶，壶身上刻着“醉倒茶田”。他拔开壶塞闻了闻，突然呛得咳嗽：“你当年往甜汁里兑了多少桂花酒？我醒过来时，银茶树根须都缠在我脚踝上晃酒壶呢！”
雅雅抢过酒壶晃了晃，银环碰撞声里竟飘出二十岁的酒香。她突然想起什么，撩起裤脚给弘业看脚踝上的淡银纹：“这道纹就是那时被根须缠出来的，你还说‘像银环烙的印’！”话音未落，老茶树根须“嗖”地窜出枚银环，环上刻着“银环烙印”，环面映着她醉倒在茶堆里，弘业用银扣在她脚踝上轻轻按，甜汁渗进皮肤时，根须正好缠成环形状。
“原来你是故意的！”雅雅追着弘业打，却被他拉进银茶树荫里。阳光透过叶隙在他们身上投下银环光斑，树心的旧银扣突然发烫，光影里晃出他们每年来茶田的模样：十六岁抢银扣，二十岁压茶饼，西十岁给茶树系银环，如今鬓角染霜，还在为了桂花放多放少拌嘴。弘业吻去她鼻尖的茶花粉，轻声道：“你看这些光斑，像不像银环给我们铺的甜路？”
雅雅抬头看树影，光斑果然连成了从茶田到家门的银线。她突然蹲身扒拉树根：“去年你说在树底埋了‘百年甜酿’，是不是藏在这儿？”指尖刚触到块硬物，银茶树突然剧烈摇晃，根须卷出个银环酒坛，坛盖刻着“金婚甜酿”，坛身缠着九圈银环，每圈都刻着年份。
“原来你偷偷攒了五十年甜汁！”雅雅摸着坛身“二十岁”的刻痕，发现甜汁在坛子里晃出他们当年的倒影。弘业突然抱过酒坛往石碾子上放：“打开看看？”刚揭开坛盖，银环光斑突然聚成光柱，坛子里的甜汁竟浮着无数小银环，每个都刻着他们说过的话：“‘茶未凉，人未老’‘‘弘业是猪’‘‘晚安，我的银狐狸’……”
“这些话怎么都跑甜汁里了？”雅雅伸手想捞，却被弘业拍开手。他指着坛口飘出的银雾：“这是咱们这辈子说过的甜话，凝成雾就能给下辈子的孩子们闻了。”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枚新银环，环上刻着“今日茶田”，“快把咱们现在说的话刻上去，不然银茶树该吃醋了。”
雅雅抢过刻刀在环上划拉，刚刻完“雅雅爱弘业”就被他抢走添了句“弘业更爱雅雅”。银茶树突然“沙沙”撒下银叶，每片都落进酒坛里，甜汁立刻冒出他们此刻相视而笑的光影。弘业把银环扔进坛子里，突然抱起雅雅转圈：“你听甜汁晃的声音——”
坛子里的银环碰撞着发出“叮叮当当”声，和银环风铃、银茶树的声响混在一起，竟凑成了他们从未听过的新调子。雅雅把脸埋在他肩窝笑：“这是不是就是咱们下辈子要哼的甜茶谣？”
“是。”弘业低头吻她发顶，指腹着她掌心的旧银扣，看阳光把茶田染成蜜糖色，“等咱们变成银环挂在树上，就用这调子喊孩子们来收甜汁，让他们知道啊——”他突然把她按在银茶树树干上，树心光影里晃出十六岁到此刻的所有画面，“他们的爹娘啊，从偷喝甜汁的小屁孩，吵成了抱着银扣晒太阳的老傻瓜，还觉得这辈子的甜，连银环都装不下呢。”
茶风裹着桂花香吹来，银环风铃和坛子里的银环一起响。雅雅看着弘业眼角的皱纹里落着阳光，突然觉得掌心的旧银扣暖得像把五十年的光阴，都熬成了眼前这片晃着银环光斑的甜茶田。她踮脚吻上他唇，尝到他嘴角沾着的甜汁——原来是刚才银环草滴的，比五十年的甜酿还浓，比下辈子的谣曲还暖。
“弘业，”她揪着他衣襟晃了晃，看银茶树根须又冒出枚刻“吻痕”的银环，“下辈子在茶田遇见时，我要先拿银环砸你脑袋，问你还记不记得往我发间别银环草的事！”
弘业笑着把她圈进怀里，看银环光斑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织成新环：“砸，使劲砸。”他吻去她睫毛上的茶花粉，声音混着风声银响，“最好把这辈子没吵够的架、没刻完的环、没喝够的甜茶，都砸成下辈子茶盏里的光影，让咱们的孩子们一掀开茶盖，就能看见爹娘的银环啊，还在树心里晃着甜汁呢。”
茶田深处的银环草轻轻摇曳，又冒出棵新苗，叶尖挂着滴将坠未坠的甜汁，在阳光下晃出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，甜得像此刻落在石碾子上的光斑，暖得能融掉所有，关于岁月和来生的，温柔的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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