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冬胡林飞进京赶考首接中进士，中进士后就又和京城官员的女儿勾搭在一起。
柴房的门缝漏进北风，卷着雪花扑在谢长宁脸上。她蜷缩在发霉的稻草上，怀中九岁的星儿正发着高烧，小身子抖得像筛糠。喉间一阵刺痛，她强忍着呕意，摸出藏在衣襟里的碎玉佩——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信物，如今裂得只剩半片寒梅纹路
“哐当！”粗瓷碗被踢进门缝，褐色的汤汁溅在草席上。胡林飞的母亲王氏隔着木门冷笑：“贱蹄子，把药喝了，省得死在我家晦气！”
长宁盯着碗里的悬浮物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自三年前胡林飞纳了王玉娇为平妻，她就被赶到柴房居住，每日的饭食里都掺着微量砒霜——起初是头晕恶心，如今己疼得吃不下任何东西。长宁还只是以为自己生病了而不是中毒。
“娘，我饿……”女儿的声音细若蚊蝇，小手抓着她的衣袖。
谢长宁强撑着坐起来，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——那是昨日张妈偷偷塞给她的。饼屑掉在孩子干裂的唇上，忽然听见王氏的骂声：“敢偷粮食！来人，把那老东西赶出府！”
门外传来厮打声，谢长宁闭上眼。张妈是府里唯一对她们好的人，如今也要被赶走了。她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，想起七年前母亲临死前的话：“去北疆找镇北军，你爹的玉佩能救命……”
七年前，大乾三十八年，突厥人大举南侵。谢长宁记得那天，弟弟谢长安冒雪赶来胡家报信，说母亲被柳氏赶出王家村，流落到镇口破庙。她想回家接人，却被胡林飞锁在柴房，理由是“妇道人家别掺和战事”。
“姐！”长安砸门的声音混着风雪，“突厥人来了，娘说让你带着玉佩快跑！”
她拼命撞门，指甲抠出血痕，却听见胡林飞与王氏的对话：“镇北军早败了，萧煜那老东西生死不知，留着她们迟早惹祸！”
那是她最后一次听见弟弟的声音。三日后，难民潮涌过镇子，有人说王家村被屠了，柳氏的头挂在村口槐树上，母亲和长安的尸体被扔在乱葬岗。
喉间又是一阵剧痛，谢长宁剧烈咳嗽起来，腥甜的血沫溅在女儿脸上。孩子吓得大哭，她却连抬手擦泪的力气都没有。恍惚间，看见十五岁嫁入胡家时绣的并蒂莲枕套，红丝线早己褪色，残花上落着她咳出的血珠，像极了那年父亲坟前的蒲公英。
“长宁，”她轻声唤女儿的名字，“等娘死了，你就往西北走，去找一个姓顾的将军，他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王氏踹门而入，身后跟着胡林飞和王玉娇，“死到临头还想攀高枝？以为镇北军还能来救你？”
王玉娇捏着帕子掩鼻，眼神落在谢长宁胸前的玉佩上：“早就说了，这贱人留不得，万一她那镇北王爷爷没死……”
“死了！”胡林飞踢翻药碗，瓷片划伤谢长宁的手背，“萧煜叛国通敌，镇北军早被朝廷剿灭了！你以为你是什么郡主？不过是个丧家犬！”
谢长宁浑身一震。叛国通敌？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信，想起那半块刻着“萧”字的玉佩，终于明白为何胡林飞千方百计阻挠她寻亲——他早就知道镇北军的秘密，知道她的身世会威胁到他的仕途。
“当年就是我让人截了你的信，”胡林飞蹲下来，指尖捏住她的下巴，“你以为镇北军会收留你？他们现在连尸体都找不着！还有你那弟弟，临死前还喊着‘镇北军冤枉’，可惜啊，突厥人的刀可不认人！”
女儿惊恐的哭声渐渐模糊，谢长宁感觉意识正在消散。她望着屋顶漏下的月光，想起父亲教她的第一首诗：“但使龙城飞将在，不教胡马度阴山。”原来飞将己死，阴山己破，而她，终究没等到镇北军的铁骑。
“娘……”星儿的声音像断线的风筝，“我怕……”
谢长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将玉佩碎片塞进女儿掌心，用血迹在草席上画出北疆的轮廓。她看见胡林飞掏出毒酒，看见王玉娇嘴角的冷笑，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——如果当初她不顾一切逃出去，是不是母亲和长安就不会死？
毒酒灌进喉咙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仿佛听到了马啼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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