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宋红玉的指甲抠进会见室的桌面，木纹里还卡着十年前的血垢。黄月隔着玻璃递过银镯复制品时，她突然笑起来，笑声里带着痰鸣：“当年黄莺说这镯子能卖五十万，我呸！邓立钢只给了我五万块封口费。”
“五万块？”甄珍的钢笔尖戳破记录纸，“你用五万块换了一条人命？”宋红玉突然扑到玻璃上，囚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咬痕——那是黄莺死前挣扎时留下的。“她活该！”唾沫星子溅在玻璃上，“谁让她发现我跟邓立钢做假证！”
“所以你就把她的尸体塞进后备箱？”黄月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，“你知道我找了她多久吗？”宋红玉突然安静下来，指尖划过玻璃上的水汽：“那年冬天特别冷，她的血在后备箱里冻成了冰……像块红玛瑙。”
“够了！”甄珍猛地合上笔记本，金属扣撞出脆响。走廊里传来脚步声，彭兆林举着手机走进来，屏幕上是检察院的改判决定书。宋红玉盯着“死刑”二字，突然在椅子上，喃喃道：“邓立钢答应过我，只要顶罪就保我出来……”
“他保自己都难。”彭兆林收起手机，袖口沾着云南的花香，“今早他在监狱里突发脑溢血，医生说就算救活也是植物人。”甄珍注意到宋红玉的瞳孔骤缩，右手悄悄摸向发髻——那里曾藏着邓立钢给的毒药，此刻却只有根塑料发卡。
“我要见黄月。”宋红玉突然抓住铁栏，指甲断了两根。黄月后退半步，甄珍挡在她身前：“有什么话跟我们说。”宋红玉的视线越过她们，落在窗外的凤凰树上：“当年在碧水家园，我看见墙角有个黑影……穿着环卫工的衣服。”
“黑影？”甄珍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彭兆林掏出录音笔，笔尖在本子上飞快记录：“你确定？”宋红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声音低得像蚊蚋：“邓立钢让我处理现场，我走的时候……看见那人在捡黄莺的手机。”
“环卫工？”黄月突然抓住甄珍的胳膊，“我姐失踪前说过，小区新来的环卫工总盯着她看！”彭兆林的手机突然震动，高明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：“甄队！绥鹿市环卫系统查到了，2015年在碧水家园工作的陈卫国，三个月前突然辞职，现在下落不明！”
“陈卫国？”甄珍重复着这个名字，突然想起案卷里被忽略的细节——现场勘查记录里提到，垃圾桶旁有枚不属于宋红玉和黄莺的烟蒂。彭兆林己经拨通了绥鹿市局的电话，宋红玉突然笑起来，笑声越来越大：“邓立钢说那人是替死鬼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替死鬼？”黄月猛地扑到玻璃上，“我姐到底得罪了谁？”宋红玉的眼神突然涣散，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痣：“邓立钢说……黄莺的手镯里藏着东西……”甄珍立刻掏出证物袋里的银镯，用手电筒照着内壁——十年前的血渍下，果然有细微的刻痕。
“像是坐标。”彭兆林拿出放大镜，刻痕组成的图案像极了绥鹿市的地图。宋红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血沫溅在玻璃上：“邓立钢说……手镯里是他假证窝点的账本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她突然翻白眼倒在地上，嘴角溢出黑血。
“医生！”甄珍砸碎紧急呼叫按钮时，黄月己经瘫在地上。彭兆林摸了摸宋红玉的颈动脉，摇头示意没救了。甄珍盯着银镯内壁的刻痕，突然想起邱枫的话——黄莺去绥鹿出差，是为了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。
“坐标指向城郊的砖厂。”高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，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，废弃砖窑的第三根烟囱下有新翻的土。甄珍握着银镯跳进挖掘机的驾驶舱，履带碾过野草时，她看见远处有辆环卫车一闪而过。
“停！”甄珍跳下车，铁锹挖开冻土的瞬间，腐臭味扑面而来。黄月捂住嘴后退，彭兆林戴上手套翻找——土里埋着的不是尸体，而是个防水布袋，里面装满了泛黄的账本，每一页都贴着文物走私的票据。
“这是邓立钢的笔迹！”高明指着账本扉页的签名，突然举起对讲机，“发现陈卫国踪迹！他在砖厂西北角的水塔上！”甄珍抬头时，看见水塔边缘站着个穿环卫服的男人，手里举着汽油桶。
“陈卫国！下来！”彭兆林举起喇叭，回声在砖厂回荡。男人突然大笑，汽油顺着塔身流下：“当年邓立钢让我处理现场，说给我十万块！结果只给了一万！还让宋红玉顶罪！”甄珍注意到他口袋里露出的手机——正是黄莺失踪的那款。
“你捡到了黄莺的手机？”甄珍慢慢靠近，银镯在掌心发烫。陈卫国晃了晃手机：“里面有邓立钢走私的证据！他逼我删掉，我偷偷备份了……”话音未落，他突然把手机扔下来，同时点燃了打火机。
“不要！”甄珍扑过去接住手机，彭兆林飞身上前抱住陈卫国，两人一起滚下楼梯。爆炸声震得地面发抖，黄月尖叫着跑过来，看见甄珍举着手机从浓烟里走出，屏幕上还亮着备份的证据文件夹。
“师父，搞定了。”甄珍擦了擦脸上的灰，手机里的证据清晰显示，邓立钢利用假证窝点掩护文物走私，黄莺发现后惨遭灭口，陈卫国则被收买处理现场。彭兆林拍了拍她肩膀，突然指向远处——邱枫站在警戒线外，手里拎着个保温桶。
“我煮了姜汤。”邱枫把桶递给甄珍，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复制品，“黄莺要是知道，肯定很高兴。”黄月接过姜汤时，眼泪掉进桶里：“我姐说，等案子结了，就带我去曼暖寨看刀帕师父。”
夕阳把砖厂染成金色。甄珍看着手机里黄莺的照片，姑娘戴着银镯笑得灿烂，爪心的“月”字在阳光下闪着光。彭兆林的手机响了，检察院的人说，邓立钢在医院被确认脑死亡，陈卫国虽然烧伤，但口供和证据足以定案。
“正义终于来了。”黄月的声音带着哭腔。甄珍望着天边的晚霞，想起宋红玉最后说的话——邓立钢答应保她出来。原来从一开始，这就是个精心策划的局，用一个女人的命，换一群罪犯的苟延残喘。
“走，回雪城。”彭兆林拍了拍两人的肩膀。邱枫帮黄月提着行李，甄珍最后看了眼燃烧的水塔，那里曾藏着十年的秘密和一条枉死的人命。银镯复制品硌着掌心，她突然明白，黄莺留下的不是手镯，而是刺破黑暗的光，哪怕这光需要十年才能照亮真相。
雪城的初雪又落下来时，甄珍站在公安局门口，看着邱枫和黄月的背影消失在街角。保温杯里的姜汤还暖着，她摸出手机，点开黄莺的照片——姑娘手腕上的莺月纹，在雪花纷飞中，像一只终于展翅的鸟，飞向了自由的天空。而玻璃窗上，宋红玉临死前用指甲划下的痕迹，正被新落的雪覆盖，仿佛在诉说着那个被血和谎言掩埋的真相，终于在十年后，等到了它应有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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