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，露水还凝在松针上。彭兆林刚推开木屋门，就听见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，夹杂着两个姑娘的争论。
“甄珍你慢点！豆浆洒出来啦！”黄悦的声音带着小跑的喘息。
“都怪你非要买两根油条，袋子太重了！”甄珍的回应里藏着笑意。
彭兆林倚着门框，看着两个穿制服的身影从晨雾中跑出来。黄悦的警帽歪到一边，马尾辫随着步伐晃悠；甄珍手里的保温桶紧紧护在胸前，豆浆的热气透过盖子缝隙袅袅升起。
“师父早！”两人异口同声，额头还挂着汗珠。
彭兆林接过早餐，手指触到保温桶的温度：“不是说不用这么早吗？”
“今天要去巡山监测点！”黄悦掏出笔记本晃了晃，“新安装的红外相机拍到了华北豹幼崽，我们得去换存储卡！”
甄珍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：“师父，这家油条是老字号，凌晨三点就开始炸。”她突然凑近，压低声音，“不过黄悦偷偷给您买了糖霜，说怕您总吃没味道的太辛苦。”
“好啊你！”彭兆林作势要敲黄悦脑袋，却被她灵巧躲开。晨光穿过树林，在三人身上洒下斑驳光影，像极了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徒弟的场景——那时她们刚从警校毕业，面对深山里的蛇虫鼠蚁吓得首哭。
吃过早餐，三人背着装备出发。黄悦走在前面，拿着GPS定位仪不时查看；甄珍举着红外相机，镜头对着沿途的古树拍照。彭兆林殿后，目光扫过每一株熟悉的树木。
“师父，红松王最近还好吗？”甄珍突然回头，“上周监测数据显示，它的年轮增长速度好像变快了。”
“老伙计生命力强着呢。”彭兆林抚摸着路边一株百年冷杉，树皮上的纹路像老人的掌纹，“不过你们要多留意，气候变化对这些古树影响大。”
正说着，黄悦突然停住：“师父！那边有脚印！”她蹲下身，用树枝拨弄泥土，“梅花状，带爪痕，是野猪！”
彭兆林凑过去观察：“痕迹还新鲜，应该是今早路过的。”他转头看向两个徒弟，“记住，遇到野猪不要跑，慢慢后退......”
“师父您都说过八百遍啦！”黄悦吐了吐舌头，“上次甄珍遇到野猪，吓得把对讲机都扔了。”
“那是因为它突然从树后面冲出来！”甄珍涨红了脸，“而且后来我不是用驱兽哨把它赶走了吗？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彭兆林却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在晃动。他猛地伸手拦住徒弟：“别出声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随着“哗啦”一声，一只毛色棕亮的华北豹从灌木中走出，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。黄悦的手悄悄伸向腰间的麻醉枪，却被彭兆林按住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这是母豹，在护崽。”
果然，树洞里探出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，幼崽睁着好奇的眼睛张望。母豹低吼一声，尾巴在地上扫出声响。彭兆林慢慢后退，示意徒弟们跟着。首到走出百米开外，黄悦才长出一口气：“太惊险了！师父，您怎么知道它有幼崽？”
“看它护着树洞的姿势，还有尾巴的摆动频率。”彭兆林打开水壶喝了口，“在山里，最重要的是学会观察。”
中午在监测点休息时，甄珍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：“师父，尝尝我做的红豆糕！”
黄悦立刻凑过来：“我也带了牛肉干！上次您说巡山总吃压缩饼干伤胃。”
彭兆林咬了口红豆糕，甜香在舌尖散开。他看着两个徒弟蹲在地上整理红外相机存储卡，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们的警服上，泛起细碎的金斑。三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——那时她们连罗盘都不会用，如今却能独自处理山林里的突发状况。
“师父，拍到了！”黄悦突然举着相机跑过来，屏幕上，华北豹幼崽正在树桩上磨爪子，模样憨态可掬，“您看，它的花纹多漂亮！”
彭兆林凑近查看：“把照片传给林业局，这可是珍贵资料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，“对了，上次你们说想要红松王的松果，我特意留了几个。”
甄珍接过布袋，眼睛亮得惊人：“真的吗？听说红松王的松果要十年才结一次！”
“小心别弄破了。”彭兆林叮嘱道，“等回去晒干，能保存很久。”
夕阳西下时，三人踏上归途。黄悦哼着不成调的歌，甄珍在记录今天的监测数据。彭兆林落在后面，望着远处红松王的身影。那棵千年古树在暮色中巍然屹立，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，守护着这片山林。
“师父！快来看！”黄悦突然指着天空。一群夜鹭从头顶飞过，翅膀在晚霞中染成金红色。
“真美啊。”甄珍放下记录本，声音里带着惊叹。
彭兆林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看着。这些年，他见过太多山林的黄昏，但此刻的景色，因为身边两个徒弟的惊叹声，显得格外动人。
回到木屋时，天己经全黑了。黄悦和甄珍忙着整理今天的资料，彭兆林则在厨房煮面。锅里的水沸腾时，黄悦突然探头进来：“师父，明天我们想给红松王做个‘体检’，用无人机拍它的树冠。”
“好，注意安全。”彭兆林往锅里撒了把葱花，“对了，下周省里要来考察组，你们准备准备汇报。”
“放心吧！包在我们身上！”甄珍在客厅大声回应，“我们还要把师父这些年的巡山笔记整理成书呢！”
彭兆林笑了笑，没有接话。他端着面走出厨房，看见两个徒弟趴在桌上，头挨着头讨论明天的计划。笔记本上画满各种图表，旁边放着黄悦偷偷买的糖霜罐，还有甄珍做的红豆糕。
窗外，红松王的轮廓在月光下依旧挺拔。彭兆林知道，这片山林的故事，因为有了这些年轻的守护者，将会续写更多精彩的篇章。而他，作为曾经的守林人，终于可以放心地把接力棒交给下一代。
深夜，彭兆林坐在木屋前的石凳上，听着山林的虫鸣。手机突然震动，弹出黄悦的消息：“师父，晚安！明天早餐想吃什么？我们继续带！”配图是一张三人今天在监测点的合影，照片里，两个姑娘笑得灿烂，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。
彭兆林回复：“只要是你们带的，都好吃。”发送完，他抬头望向红松王，月光洒在树冠上，像披了一层银纱。这一刻，他忽然明白，所谓传承，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守护中，让热爱与责任，如同山林里的溪流，永远奔涌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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