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,黄悦躺在病床上,望着点滴管里缓缓坠落的水珠。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,在白床单上切割出一道道银亮的痕。她摸出枕头下那枚“人民英雄”勋章,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,恍惚间,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的冷库。
“又在偷偷想我?”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。黄悦猛地抬头,甄珍穿着警校时期的制服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就像她们第一次执行任务那天。她指尖还夹着支玫瑰,花瓣上凝着晨露般的光点。
黄悦的喉咙瞬间发紧,输液管随着颤抖的手晃出细小的涟漪:“师姐...真的是你?”
甄珍笑着坐到床边,玫瑰花瓣簌簌落在黄悦手背,化作点点星光:“怎么,解决了连环杀手,倒不会说话了?”她伸手抚过黄悦额角的纱布,“疼不疼?”
泪水突然决堤。黄悦想起冷库铁架撞在太阳穴上的钝痛,想起欧阳彬被绑时染血的脸,想起三年来每个午夜梦回时,她抱着甄珍的警号痛哭的模样:“我差点又失去了重要的人。如果那天在纺织厂,我能再快一步...”
“傻丫头。”甄珍用玫瑰枝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,“还记得我们在警校的誓言吗?‘以生命守护生命’,可不是让你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。”她指向窗外,烟花在夜空中炸开,映得整间病房忽明忽暗,“你看,欧阳彬的庆功烟火,像不像我们当年在云岭山看到的流星?”
黄悦的思绪飘回三年前。那时她们刚入警队,跟着彭兆林去云南学习,在云岭山的茶园里蹲守毒贩。某个深夜,甄珍突然拽着她冲出帐篷,指着划破夜空的流星许愿:“我要破获全天下的案子,让所有坏人都无处可逃。”
“可是师姐...”黄悦攥紧勋章,“你再也看不到真正的星空了。欧阳彬说边境的星星特别亮,大得像能摘下来当警徽...”
“谁说我看不到?”甄珍将玫瑰放在黄悦心口,花瓣化作流光没入皮肤,“你眼里的光芒,彭队鬓角新添的白发,还有欧阳彬在视频里藏不住的牵挂——这些都是我看到的星空。”她起身走到窗前,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,与三年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渐渐重叠,“悦悦,穿上这身警服的那一刻,我们就不再只属于自己。”
走廊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。黄悦慌忙转头,再回头时,甄珍己经消失,只有玫瑰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。她摸出手机,欧阳彬的头像在对话框闪烁:“医生说你睡着了,明天一早我就到。等着,这次换我给你包扎伤口。”
晨光刺破云层时,黄悦站在医院顶楼。远处,东北的雪原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就像甄珍总说的“能冻住星星的冰雕”。手机震动,是彭兆林发来的消息:“丫头,昭通的联合专案组就等你了。欧阳彬那小子非要跟着,说要学滑雪。”
她笑着打字,泪水却再次模糊了屏幕。风掠过耳畔,仿佛又听见甄珍的声音:“去奔赴下一场黎明吧,我的灯,永远会为你照亮来路。”黄悦握紧勋章,迎着朝阳张开手掌,让光芒穿透指缝——这一次,她终于懂得,所谓守护,是带着故人的期许,在黑暗中成为永不熄灭的火种。
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,彭兆林推开病房门时,正看见黄悦踮着脚往行李箱里塞毛衣。晨光从她背后的窗户倾泻而入,将警服上的肩章照得锃亮,却掩不住她眼下淡淡的青黑。
“就带这点东西?”彭兆林把保温桶往桌上重重一放,瓷勺撞出清脆的响,“东北的棉袄到云南可穿不了,那边冬天湿冷,得备两件防风外套。”
黄悦手一顿,没回头:“师父不是说要轻装上阵?”她摸到箱底的勋章,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烫,“我连滑雪板都没带,欧阳彬说要在昭通现买。”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保温桶里菌子汤的香气在弥漫。彭兆林盯着女孩单薄的背影,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,她也是这样倔强地把自己裹在浸透鲜血的警服里,说“我还能继续”。
“甄珍妈妈托我给你带了酸菜。”他打开保温桶,热气顿时模糊了眼镜,“老太太腌了二十坛,说让你分给昭通的同事尝尝,‘别让我家悦悦在外地受委屈’。”
黄悦猛地转身,眼眶通红:“干妈又乱花钱!酸菜那么沉,从东北寄到云南......”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三年前甄珍牺牲后,那位失去女儿的母亲,是怎样红着眼眶把她搂进怀里,说“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”。
彭兆林摘下眼镜擦拭,镜片上的雾气久久不散:“丫头,你还记得第一次见甄珍时说的话吗?你说‘师姐的眼睛真亮,像装着整个星空’。”他顿了顿,“现在你的眼睛也一样。”
窗外的风卷起几片残雪,黄悦低头搅动菌汤,浮油在勺边凝成细小的珠:“师父,其实我昨天又梦到冷库了。凶手的刀光、欧阳彬的倒计时、还有您被绑在柱子上......”她的手突然发抖,“我怕自己再一次......”
“所以更要去昭通。”彭兆林按住她的手,掌心的老茧带着温度,“连环案的卷宗我又看了三遍,凶手在哈尔滨留下的玫瑰花纹身,和云南边境走私案的刺青数据库匹配上了。”他从包里掏出叠照片,“这是欧阳彬他们在毒窝找到的日记,里面提到一个‘红玫瑰’的代号。”
黄悦的瞳孔骤然收缩。照片里,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反复写着同一句话:“该去见下一位‘星辰’了。”她想起甄珍总说自己的警号尾数像星星,想起冷库凶手面具上的玫瑰,喉间泛起铁锈味:“他们把受害者比作星星......这根本不是随机作案,是场有仪式感的猎杀!”
“所以你必须去。”彭兆林的声音突然严厉,“昭通支队的刑侦手段偏传统,需要你这种能把零碎线索串成网的脑子。欧阳彬在边境摸爬滚打这些年,也能提供不一样的视角。”他突然叹气,“就像当年我和甄珍带你......”
“别说了!”黄悦猛地站起,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,“每次您这么说,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替身!甄珍那么优秀,我怎么可能......”
“住口!”彭兆林拍案而起,保温杯里的汤溅出来,“你以为甄珍希望看到什么?看到你把自己困在东北,用回忆当枷锁?”他抓起黄悦的手,按在她左胸上方,“这里跳动的,不是甄珍的影子,是黄悦的心脏!是那个在纺织厂被划伤还咬牙追凶的姑娘,是敢用勋章当武器的刑警!”
泪水不受控地涌出,黄悦想起冷库濒死之际,甄珍“入梦”时说的话。她颤抖着摸出贴身收藏的警号——那是从甄珍遗体上取下的遗物,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:“师父,我真的能做到吗?像师姐那样......”
“你早就做到了。”彭兆林从口袋掏出枚崭新的徽章,与她胸前的勋章遥相呼应,“这是省厅特别定制的‘星火’徽章,给那些在黑暗里传递光明的人。”他别上徽章,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,“甄珍照亮了你的路,现在该你去照亮别人了。”
窗外传来飞机的轰鸣声,黄悦望着天际线处的流云,突然想起欧阳彬说过,边境的云会被夕阳染成玫瑰色。她握紧拳头,徽章的棱角硌着皮肤:“师父,等案子结了,我们去云岭山吧。带着干妈,还有欧阳彬,在茶园里摆上酸菜和菌子火锅。”
彭兆林的眼眶泛红,却笑骂道:“想得美!欧阳彬那小子说了,要让你尝尝他亲手烤的竹筒饭,说比东北铁锅炖香十倍。”他转身抹了把脸,“赶紧收拾,下午的飞机。对了,甄珍妈妈让我提醒你......”
“每天喝热水,按时吃饭,天冷加衣。”黄悦接口道,破涕为笑,“我都记了三年啦。”她突然认真地看着彭兆林,“师父也要答应我,别总吃泡面,胃疼了就去看医生。还有,少抽烟,上次视频我看见您烟灰缸堆满了......”
“啰嗦!”彭兆林背过身往门外走,声音却闷得厉害,“飞机不等人,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!”他停顿片刻,“到了昭通,记得给我报平安。”
黄悦望着他的背影,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在地板上叠成温暖的形状。她合上行李箱,勋章与徽章在胸前轻轻碰撞,发出细碎的响。这一次,她终于不再是追逐星光的人——因为她自己,己经成为了照亮黑夜的火种。
两天后,黄悦到昭通联合专案组报道;欧阳彬早早在公安局门口等待着她,黄悦“你怎么来了,不是说出任务了嘛?”
西南的日光裹挟着的热气扑面而来,黄悦拖着行李箱踏出出租车,警服衬衫很快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。抬头望见"昭通市公安局"的鎏金牌匾时,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地狂跳——这里不仅是新的战场,更意味着她第一次真正走出东北的风雪。
"黄警官!"熟悉的男声穿透蝉鸣。欧阳彬倚着警车朝她挥手,作训服袖口卷到手肘,小臂上新鲜的擦伤还渗着血痂。他快步走来时带起一阵风,混着硝烟与青草的气息将她笼罩。
黄悦猛地刹住脚步,行李箱滑轮在柏油路上发出刺耳声响:"你怎么来了,不是说出任务了嘛?"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擦伤上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"这伤怎么回事?"
欧阳彬咧嘴一笑,露出虎牙:"先给个拥抱再审犯人成不?"他不由分说将人捞进怀里,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,"边境线捣毁个制毒窝点,小伤。倒是某人,"他突然收紧手臂,声音低下来,"在哈尔滨单挑连环杀手,都不知道后怕的?"
黄悦的鼻尖泛起酸涩。冷库的记忆如潮水涌来,她想起欧阳彬被绑在仓库里的画面,想起视频里他带血的嘴角。此刻真实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,才让她确信这人真的平安无恙。"谁让你擅自接这种危险任务?"她闷声说,"下次再这样,我就......"
"就把我的军功章熔了做酸菜坛子?"欧阳彬笑着松开她,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掏出束缅桂花。花瓣还凝着晨露,清甜的香气瞬间驱散暑气,"诺,答应给你的。边境的缅桂开得正好,比照片里还漂亮。"
黄悦接过花的手微微颤抖。三年异地,他们靠着照片和视频拼凑彼此的生活,此刻鲜活的花朵却真实地绽放在眼前。"欧阳彬,"她突然抬头,阳光刺得眼眶发疼,"以后不管什么任务,我们一起好不好?就像警校时学的,'二人小组,生死与共'。"
欧阳彬的瞳孔猛地收缩。他想起半个月前在毒窝,定时炸弹倒计时的红光里,自己对着镜头说的那句未说完的话。喉结滚动两下,他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汗:"好。不过丑话说前头,到了专案组,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女朋友就放水。"
"谁要你放水!"黄悦拍开他的手,故意板起脸,"上次模拟破案你输我三个积分,这次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。"她瞥见他腰间别着的战术匕首,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痕迹,"先说说,这刀上的血是毒贩的还是你的?"
欧阳彬挑眉,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匕首柄上:"验验不就知道?"见她瞪圆眼睛,又笑着松开,"逗你的,收网时抓捕漏网之鱼弄的。倒是你,"他的拇指着她掌心的薄茧,"额头的伤彻底好了?冷库那下......"
"早没事了。"黄悦抽回手,转身去拖行李箱,"彭队说专案组在三楼?再磨蹭,黄花菜都凉了。"她往前走了两步,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接着整个人被腾空抱起。
"欧阳彬!"她惊叫着搂住他脖子,"放我下来,这是公安局门口!"
"怕什么?"欧阳彬稳稳地抱着她往楼里走,引来执勤警员的侧目,"全昭通都知道刑侦支队来了位东北玫瑰,我这是宣示主权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,"而且,上次视频你说想试试被公主抱......"
黄悦的脸瞬间涨红。那是某次任务间隙,她半开玩笑的抱怨。没想到隔了千里,他竟都记在心里。"油嘴滑舌。"她嘟囔着把脸埋进他肩窝,缅桂花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,让人无端安心。
三楼走廊尽头,专案组的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欧阳彬放下她,神情突然变得严肃:"准备好了吗?"他从口袋掏出叠照片,"今早刚截获的密电,红玫瑰组织有新动向。"
黄悦接过照片,指尖微微发凉。照片里,暗红的玫瑰花纹身刺在不同人的后颈,背景是边境线的界碑。"和哈尔滨的案件特征完全吻合。"她皱眉道,"但这些受害者......都是边防战士?"
"所以这次的对手,比我们想得更棘手。"欧阳彬推开会议室的门,投影仪的蓝光瞬间铺满墙面,"他们不仅在猎杀'星辰',还在向边境力量宣战。"他指向屏幕上闪烁的红点,"而我们的第一个目标,是这个消失在茶马古道的商人——他的行李箱里,藏着带玫瑰标记的毒品。"
黄悦盯着屏幕上模糊的监控截图,突然想起彭兆林的话:"要做照亮黑暗的火种"。她挺首脊背,警服肩章在蓝光中微微反光:"欧阳副队长,看来我们的比赛要提前开始了。谁先找到这个商人,谁就是赢家。"
"赌什么?"欧阳彬侧头看她,眼中燃起熟悉的斗志。
"输的人......"黄悦故意停顿,瞥见他战术背心上别着的东北酸菜胸针——那是她去年寄的生日礼物,"输的人要学正宗的东北话,然后在庆功宴上当众朗诵《再别康桥》。"
欧阳彬愣了两秒,突然爆笑出声:"行!不过我劝黄警官先备好降压药,"他凑近她耳边,呼吸扫过发烫的耳垂,"毕竟某人上次模拟审讯,被我用春城方言绕得找不着北。"
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专案组组长的声音传来:"听说我们的王牌到了?"他打量着并肩而立的两人,嘴角勾起笑意,"东北玫瑰和边境之鹰,这次可要让红玫瑰知道,昭通的太阳,可不是那么好挑战的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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