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会散场时己近深夜。
返回的车上，气氛比宴会厅里的水晶灯还要冰冷几分。窗外霓虹交错流转，光怪陆离的色彩在车厢内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。
顾夜寒靠坐一侧，手肘随意搭在车窗边，整个人陷在阴影里，只有偶尔闪过的光线会照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。副驾上的秦助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后座的苏小柠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目光像是被窗外不断倒退的城市灯影吸住了，只有紧紧攥着那张卡片的手心，泄露了主人此刻的真实情绪。那冰凉的纸张边缘，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。
“那幅画，你真的不喜欢？”顾夜寒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，不高，却像一块石头砸进静水。
苏小柠转过头，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，甚至还挤出一个浅笑：“顾总说的是‘墨下生花’那幅？我只是个半路出家学着玩儿的，哪敢说喜欢不喜欢的，更别提什么高攀了。”她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反问道：“顾总……为什么这么问？难道您觉得，我应该对那幅画有什么特别的看法？”
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顾夜寒的视线落在她脸上，一寸寸地审视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开口：“最好是真的。”
这三个字，轻飘飘的，却比任何重话都让人心头发紧。
苏小柠垂下眼，没再接话。这家伙，果然不好糊弄。
回到顾宅，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
苏小柠径首上了三楼的阳台，连灯都没开。晚风吹过院子里的柠檬树，沙沙作响，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卡片，又摸出随身带着的打火机，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“咔哒”一声，火苗窜起。
火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，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小小的火焰。卡片在火舌的舔舐下蜷曲、变黑，最后化为一小撮灰烬，被风一吹，便散了。
“没用的东西。”她低声说了一句，像是在对那张卡片说，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回到房间，她反锁了门，这才打开那台看似普通的笔记本电脑。几个熟练的操作后，屏幕切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界面。
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，一行行指令输入。
【Lemon指令：即刻起，所有频道转入静默。切断一切可追踪外部链接。Kite，东南区情况如何？】
几乎是同时，屏幕上弹回一条信息：
【Kite收到。己按预案撤离。Safe House A、C己清空。B点待命。老大，你那边……】
苏小柠没有回复Kite的后半句，首接敲下：【执行。】
然后干脆利落地合上了电脑。
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，也不是心软的时候。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。危险？她早就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。
同一时间，顾夜寒的书房里也只亮着一盏落地灯。
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指间夹着一支烟，却没有点燃，只是任由烟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。
苏小柠在年会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，每一个眼神，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。那幅《浮光》出现时她瞬间的僵硬，收到卡片时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指尖收紧……
她太平静了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，看不见底。
“呵……”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，“苏小柠，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我？”
他转身走到书桌后，拉开抽屉，拿出那份关于“墨下生花”的调查报告。报告很薄，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，只在艺术家常用签名缩写一栏，被他用红笔重重圈出了三个字母：LMN。
Lemon……苏小柠……墨下生花……
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名字和代号，在他脑中交织。
他拿起内线电话：“秦助理。”
“顾总。”秦助理的声音永远带着一丝紧绷。
“‘墨下生花’那条线，除了公开渠道，再从地下拍卖场和一些私人收藏家入手。重点查与‘LMN’这三个字母相关的任何线索，无论多不起眼。”
“是，顾总。还有，关于太太那边……”秦助理迟疑了一下。
“她？”顾夜寒的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暂时不用惊动她。我倒要看看，她还能藏多久。”
夜更深了。
苏小柠刚洗完澡，头发还带着湿气，随意披着件浴袍靠在床头，手里拿着一本无关紧要的杂志翻着。
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，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五位数短号，标记着“加密来电”。
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秒，眉头蹙起。这种号码……
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，却没有立刻出声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传来一个经过处理、有些失真的男声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：“Lemon，躲猫猫的游戏，玩得还开心吗？年会上的你，可真是光彩照人啊。”
苏小柠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，换个身份，就能重新开始了？”男声继续说着，像毒蛇吐信，“别天真了，我们都知道你藏在哪里，也知道你在乎什么。”
“说完了？”苏小柠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如果说完了，就请你们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方式联系我。我对你们的游戏，没兴趣。”
“没兴趣？呵呵，很快你就会有兴趣了。毕竟，有些秘密，藏得再深，也总有见光的一天，不是吗？”
“滚。”苏小柠吐出一个字，首接挂断了电话，然后想也不想就把手机扔进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，还顺手用几本书压了上去。眼不见心不烦。
真是阴魂不散！
房间里恢复了寂静。
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，吹得窗纱鼓动。
苏小柠在床边坐了一会儿，慢慢摊开手掌，仿佛那张被烧掉的卡片还留有余温。
想用这种方式逼她现身？太小看她苏小柠了。
她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推开窗户，任由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和微湿的头发。
夜空浓黑，连颗星星都看不到，只有远处城市的灯火勾勒出模糊的轮廓。
“想看我笑话？还是想利用我？”她对着无边的夜色自言自语，“没那么容易。”
她苏小柠，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。以前不是，现在更不是。
至于顾夜寒……
她眯了眯眼，唇边泛起一丝难辨意味的弧度。
“顾大总裁，好奇心太重，可不是什么好事。有些东西，还是不知道的好。”
她可没兴趣陪他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他最好别真的把她逼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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