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冬后的头几场雪，总是来得缠绵。顾宅内外很快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色，清晨的空气冷冽，窗户上凝了一层好看的冰花。
苏小柠在暖和的被窝里磨蹭了许久，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昨晚那个加密电话，还有年会那张写着摩斯密码的卡片。那串【Lemon，找到你了。】的字符，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。
“烦死了。”她咕哝一句，终于还是掀开被子。
趿拉着拖鞋，穿着厚实的珊瑚绒家居服，又把自己裹进一张羊毛毯里，苏小柠才像只猫似的蜷在客厅沙发上，随手捞了本书看。书页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，眼神飘忽，脚却不老实地从毛毯边探了出来，晃悠着。
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，顾夜寒晨练回来，一身运动装，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。他目光在客厅里一扫，便定格在她那双光溜溜的脚踝上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。
“不怕冷？”他声音不高，也没什么起伏。
苏小柠吓了一跳，书都差点掉地上，刚想把脚缩回去，他己经几步走了过来，弯下腰，二话不说，抓起她冰凉的脚，就往旁边她没穿好的棉拖鞋里塞。
“哎，我自己来……”她脸上腾地一下热了，想挣扎，脚踝却被他有力的大手固定住，动弹不得。
他没理会她，径自帮她把两只拖鞋都穿好，才松开手，首起身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。
苏小柠抱着书，指尖有些发紧，脸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，只能低着头，假装专心看书，闷闷地挤出一句：“……谢了。”
顾夜寒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多停留，转身进了厨房。她这才偷偷抬眼瞥了下他的背影，这人……真是越来越奇怪了。
早餐时，餐桌一角多了一小碟切得整整齐齐的柠檬片，旁边还有一小罐蜂蜜。
佣人李嫂笑眯眯地解释：“夫人，这是先生一早吩咐厨房准备的。他说您最近好像常喝蜂蜜柠檬水，新鲜的对身体好。”
苏小柠握着温热的牛奶杯，手指顿了顿。柠檬……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闪过那枚刻着柠檬花图案的徽章。他这是……什么意思？
“哦，”她应了一声，没多问，只是默默地用小叉子取了一片柠檬放进水杯里，心里却不像水面那么平静。这算是……示好？还是他发现了什么？
午后雪停了，出了点太阳，虽然依旧冷，但阳光照在身上，倒也添了几分暖意。
苏小柠抱着画夹和颜料，去了花园角落那张旧石桌。她得赶紧把奶奶留下的线索再梳理梳理，“藏书·江南·南舟·桥下·阁一”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？
她刚铺开画纸，想把记忆中的那个徽章图案画下来，分析一下，一只毛茸茸的橘色小东西就“喵呜”一声，轻巧地跳上了她的膝盖，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。是小胖橘。
“小家伙，你也来凑热闹？”苏小柠被它逗笑，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。
结果手一偏，沾了墨的画笔在自己脸上划拉出一条黑乎乎的印子。
“哎呀！”她低呼一声，赶紧放下笔，想用手背去擦，结果越擦越花，半边脸都成了小花猫。
“噗。”
一声极轻的，压抑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。
苏小柠动作一僵，循声望去，只见顾夜寒不知何时站在几步开外，手里还拿着份文件，嘴角似乎……勾着？是她眼花了吗？
他迈步走过来，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给她，眼神在她脸上那道“杰作”上停留片刻。
“今天的妆……很有想法。”他开口，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，但苏小柠就是觉得他憋着笑。
“要你管！”她有些恼羞成怒，一把抢过手帕，胡乱在脸上擦着，结果手帕也被染黑了。真是越帮越忙！
顾夜寒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，这次没再掩饰，低低笑了一声。
苏小柠瞪他一眼，这家伙，绝对是故意的！
傍晚，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，比早上那阵大了不少。
苏小柠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，看着庭院里的雪景，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上划着圈。那通加密电话里的男声，还有年会上的卡片……那些人，到底想干什么？
身后的门被推开，顾夜寒穿着件深色羊绒大衣走了进来，也站到她身旁。
“想出去走走？”他问，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苏小柠看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两人并肩走在庭院的回廊下，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、发上。脚下的积雪踩上去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轻响，西周很静，只有雪落的声音。
“这样的日子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，像是随意一问。
苏小柠脚步顿了顿，侧头看他。他正看着前方被雪覆盖的柠檬树，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些。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她反问，心里却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收回视线，继续往前走，“就是随便问问。”
苏小柠撇了撇嘴，随便问问？信他才怪。她跟着他的脚步，轻声说：“挺安静的，雪景也好看。”
回到房间，苏小柠脱掉外套，准备整理一下下午被小胖橘打断的思路。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，想找个干净的本子，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个柔软的纸盒。
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一双全新的浅米色羊绒手套，触感细腻柔软，指尖内里还多缝了一层薄薄的软绒。手套的吊牌还好端端地挂着，上面除了品牌信息，还用极小的字标注着一串数字——是她的手围数据。
她拿着那双手套，指腹在那细密的针脚上轻轻滑过，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。
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手围？还这么精确？
窗外，雪依旧无声地落着，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纯白。
苏小柠握着那双带着淡淡羊绒气息的手套，坐在床边，看着窗外的雪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搅动了一下，酸酸的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。
这个男人……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套，又想起早上那双被强行套上的拖鞋，还有那盘突如其来的柠檬片。
“真是……”她低声自语，也不知道是该气他查得太细，还是该……
算了，不想了。
她把手套放回盒子里，塞进了衣柜深处，眼不见为净。
至少今晚，她想好好睡一觉，别再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代号和密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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