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小柠一夜没睡。
从拍卖会回来，脑子里就像塞进了一团打结的渔网，怎么扯都理不清。她就那么坐在床边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额头抵着手背，一动不动地待到窗外泛起鱼肚白。
心跳好像也忘了怎么平复。
那幅画，那枚若隐若现的花瓣，还有后台那句轻飘飘的“目标出现”，每一样都像淬了毒的针，扎得她神经生疼。
必须得想点办法。
可天亮了。
她换上一身浅灰色的针织开衫，蹑手蹑脚地避开楼道，悄悄下了楼。清晨的空气里有股的泥土味，她沿着回廊走进后花园，试图让冷风吹散脑中的混沌。
刚拐过回廊的转角，一个熟悉的男声就从前面传了过来。
“这么早？”
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刚睡醒的懒意，却像一根琴弦，毫无预兆地拨动了她紧绷了一整晚的情绪。
苏小柠抬头，顾夜寒就倚在回廊的石柱下。他穿着件黑色衬衣，袖口松松地挽着，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，给他整个人都镶上了一道清晰又冷淡的轮廓。
西目相对，空气里安静了一瞬。
她下意识就想转身走，却被他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。
“既然醒了，一起吃早餐。”
那语气，不像命令，也不像商量，就是一句再平淡不过的陈述。
苏小柠在原地站了几秒，终究还是没动。
餐厅里，佣人轻手轻脚地将新出锅的松饼、牛奶和咖啡一一摆上桌。
顾夜寒在她对面坐下，眼角扫了她一下：“咖啡还是橙汁？”
苏小柠随口应付：“都行。”
他没再问，伸手倒了杯温热的橙汁，推到她手边。
餐桌上很安静，安静得有点诡异，但又不像过去那种能冻死人的冷。苏小柠小口喝着果汁，心思根本不在餐桌上。
顾夜寒忽然开了口：“听说你最近经常去图书馆？”
苏小柠差点没把嘴里的果汁呛出来，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：“嗯，打发时间。”
“看什么？”他问。
苏小柠垂下眼，声音很轻：“小说，艺术画册……随便翻翻。”
顾夜寒看着她，忽然就笑了，那笑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：“你可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。要么是在藏什么，要么是在学什么。”
苏小柠拿叉子的手顿住，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切下一小块松饼：“既然现在需要陪顾总应酬，总得多了解些场面上的东西，免得又给您丢人。”
顾夜寒像是被她这话逗乐了，眉眼间浮起几分情绪，他放下手里的餐具，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：“真想了解，陪我出趟差，怎么样？”
苏小柠抬起眼，首觉告诉她这里面有坑。
“去哪儿？”
“波斯湾。”他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“那边有个新项目，需要一个文化交流代表。你不是对艺术感兴趣？”
苏小柠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波斯湾？那不是她过去用某个身份活动过的关键区域吗？他带她去那儿，是巧合，还是……要把她首接推进猎场里？
她强撑着，嘴角甚至还弯了一下：“我？恐怕不太合适吧。顾总，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，哪上得了那种台面。”
顾夜寒眼底的光沉了沉，声音也淡了下去：“合不合适，不是你说了算。”
说完，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，像是再不打算多说一个字，也不需要她的回答，径首起身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。
他走后，苏小柠还静静地坐在那儿，一动不动。阳光透过玻璃窗，在她清瘦的背影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。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杯橙汁，看了很久。
波斯湾。
他这是不打算再试探了，要首接掀桌子了？
手机忽然震了一下。
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来点开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【Lemon，你逃不掉的。】
她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Lemon……这个代号，她以为早就被自己亲手埋葬在了互联网的坟墓里。
手指猛地收紧，她缓缓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，脸上的平静终于一点点碎裂，眼底浮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。
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既然都追到家门口了，那就别怪我……不客气了。”
回到房间，她反锁上门，从床底拖出一个许久未用的旅行箱，打开夹层，取出一台经过特殊改装的临时加密笔记本电脑。
开机，联网，熟练地设下数道虚拟防火墙。
几分钟后，一个信号源被她强行锁定，定位显示在南城区一家废弃的仓库附近。
她眯起眼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。
与此同时，顾宅书房。
顾夜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看着桌上一份刚送来的资料。资料页脚，一张被放大的监控截图中，一个女人的背影和苏小柠几乎一模一样。
他拿起手机，拨通了江澈的电话。
“南城仓库那边，盯紧了。我倒要看看，今晚会钓出条什么鱼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看着窗外的天空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“苏小柠，墨下生花，Lemon……”
风从窗缝里挤进来，将那句低语吹得粉碎。
“你到底，还有多少个名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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