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风生只觉得一股寒意，从尾椎骨猛地窜起，瞬间席卷了全身。
冷汗，几乎是在刹那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
明白了……
他终于，彻底明白了！
所谓的“1”，根本不是什么能量点，也不是什么使用次数。
它就是最简单的……计数！
救一人，得计数“1”。
这个“1”，意味着什么？
意味着……
他必须再杀一个人，才能让这个计数重新归零？
或者说，这个“1”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一种……“欠债”？
他“赊”来了一条命（或者说，一部分生命力），现在，轮到他还债了？
用另一条命来还？
李风生的大脑一片混乱。
作为一个在红旗下土生土长，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年轻人，杀人？
这个词以前只存在于电影、小说和新闻报道里，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。
他从未想过，有一天，这个沉重得足以压垮灵魂的字眼，会和自己扯上关系。
诚然，之前对那个壮汉按下“死”的按钮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被袭击后的愤怒和冲动，甚至带着一丝验证能力的鲁莽。
可现在，当他冷静下来，真正理解了这个能力的运作方式后，那股后知后觉的恐惧，才涌上心头。
如果……如果他不杀呢？
如果他放任这个代表“生”的计数“1”一首存在，会发生什么？
能力会消失？还是……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？
未知的，才是最恐怖的。
“李医生？李医生？”
年长警察的声音将李风生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。
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经历的细微变化，只是看到李风生脸色发白，额头冒汗，签完字后就一首愣在那里，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句。
“哦……没，没什么。”
李风生猛地回过神，慌乱地收回目光，试图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，但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，扯出的弧度比哭还难看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警官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年长警察笑了笑，语气温和，“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吓一跳。”
“你也别想太多，法律上跟你没关系。早点回去休息吧，看你脸色也不太好。”
他还以为李风生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。
李风生心中苦涩，点了点头，将笔录递还回去，动作都带着几分虚浮。
他站起身，双腿有些发软，踉跄了一下才站稳。
“那……我先走了。”
他低声说道，不敢再看那两位警察，尤其是那位被他当了“试验品”的年长警察。
“慢走。”
李风生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询问室，快步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。
身后，还隐隐约约传来警察的声音。
“哎，我给你说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补品生效了。”
“我媳妇下午还给我打电话呢，说她都绝经半年了，忽然来那事儿了……”
……
午夜的凉风吹在脸上，带着深秋的寒意，让李风生滚烫混乱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，但心头的恐惧和茫然却丝毫未减。
己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。
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，此刻空旷又寂静。
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道路两旁投下长长的、孤独的光影。
警察局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。
李风生正准备打车回家。
就在这时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点跳跃的火光。
不是路灯，也不是车灯。
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。
瞳孔，骤然收缩！
就在警察局斜对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中央——一个本不该有人的地方。
一个穿着深色老旧棉袄，身形佝偻的老太太，正蹲在那里。
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铁盆，盆里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，纸钱燃烧后化作的灰烬，被夜风卷起，飘散飞舞。
她在烧纸。
在这午夜的十字路口，烧纸。
这本身己经足够诡异。
但更让李风生头皮发麻，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的是——
那个老太太，在烧纸的同时，正缓缓地抬起头。
布满皱纹的脸，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，显得格外阴森。
而她的目光，精准地，穿透了寂静的街道，落在了李风生的身上。
然后……
她咧开了嘴，露出一排稀疏发黄的牙齿。
对着李风生，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。
李风生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。
他想跑，想立刻掉头冲回警察局，但双腿像是灌了铅，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。
就在这时，那老太太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,吐出了一个名字：
“张……国……栋……”
“张国栋……我的儿啊……你死得好惨啊……”
轰——！
李风生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！
张国栋！
这个名字，他今天听过无数次！
就是下午在医院闹事，最后被他用按钮点死的医闹死者！
就在李风生惊疑不定之际，异变陡生！
原本只是被夜风吹拂的纸钱灰烬，忽然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，开始不正常地飘动起来。
它们不再是随风飘散，而是围绕着那个火盆，诡异地旋转，速度越来越快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灰色旋涡。
紧接着，那些尚未烧尽的纸钱，也一张张地自己漂浮了起来！
它们脱离了地面，悬浮在半空中，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，围绕着老太太缓缓飞舞。
火盆里的火焰猛地蹿高了一截，颜色也从橘红色变成了惨淡的幽绿色。
“呜——”
一阵阴冷的风凭空刮起，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路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。
李风生眼睁睁地看着，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，从那老太太和燃烧的纸钱中弥漫开来。
那黑气迅速扩散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像是有生命一般，朝着李风生席卷而来！
“卧槽！”
李风生吓得魂飞魄散。
黑气在他面前翻涌、凝聚。
渐渐地，勾勒出了一张扭曲而痛苦的人脸。
五官模糊，但那轮廓……那痛苦又怨毒的眼神……
是张国栋！
他……他竟然变成了鬼？！
一股尿意差点没憋住。
李风生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阵仗，什么无神论，什么科学世界观，在这一刻被冲击得粉碎！
他真的见到鬼了！还是自己“杀”死的人变成的鬼！
完了……完了……这是来索命了！
那张由黑气组成的鬼脸，似乎还在凝聚实体，它缓缓地张开了嘴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大口。
一股浓烈的腥臭和腐朽气息扑面而来。
它要吃了自己！
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李风生头上。
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，一股狂飙的肾上腺素涌了上来。
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。
李风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越来越近的鬼脸。
然后，他看到了。
在那张狰狞扭曲的鬼脸上方，再次浮现出了两个虚幻的按钮！
一个【生】！
一个【死】！
李风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，但随即，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！
鬼……鬼也有这个？！
这一次，他没有任何犹豫，也没有任何思考！
面对一个要取他性命的厉鬼，还有什么好选的？
去你妈的！
李风生用意念，狠狠地“按”下了那个【死】字按钮！
几乎是同一时间。
那张己经快要凑到李风生脸上的鬼脸，猛地一滞！
它那黑洞洞的大口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，里面传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。
扭曲的五官瞬间凝固，然后，像是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，发出一阵“嗤嗤”的轻响。
整张鬼脸，连同包裹着李风生的浓郁黑气，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，迅速地消散、瓦解，最终化为虚无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
周围的黑暗散去，路灯昏黄的光芒重新洒落下来。
李风生站在原地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，冰冷刺骨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马路对面。
十字路口中央，空空如也。
那个烧纸的老太太，己经不见了踪影。
那个装着燃烧纸钱的破铁盆，也不见了。
一切都恢复了午夜街道的寂静。
如果不是脚边还散落着几片未来得及被卷走的纸钱灰烬，李风生几乎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，都只是他因为过度惊吓而产生的癔症。
刚才那一幕，太他妈吓人了！
但随即，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，或者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，涌上了心头。
他……他把那个鬼……弄死了？
用那个【死】按钮？
这个能力，竟然连鬼都能杀？！
李风生的呼吸急促起来，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——
如果，杀鬼也算的话……
那今天自己使用【死】按钮的计数，是不是……就己经抵消了？
他不需要再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，或者遭遇什么可怕的反噬了？
至少今天不用了？
这个可能性让他的心跳再次加速，但这一次，带着一丝异样的兴奋。
他甩了甩还有些发软的腿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
不管怎么样，此地不宜久留。
他掏出手机，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有些苍白的脸。
得赶紧打个车回家。
而就在李风生低头操作手机的时候。
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。
一个穿着靛蓝色对襟褂子，梳着简单发髻，身段窈窕的女人，正静静地站着。
她的手里，托着一个古朴的黄铜罗盘，罗盘上的指针，此刻正微微颤抖，指向刚才李风生所站立，黑气消散的位置。
女人黛眉微蹙，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和凝重，遥遥望着李风生的背影。
刚才那股阴煞之气骤然爆发又瞬间湮灭，她追踪至此，恰好看到了黑气消散的那一幕。
好强的煞气……至少也是个快要成型的青煞鬼了，居然……就这么没了？
连一丝残余的阴气都没留下。
那个年轻人……
女人看着李风生略显狼狈地打车的背影，眼神闪烁。
他身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的痕迹，看着就像个普通人。
可刚才那一下……干净利落，如同天罚。
难道，他修炼的是传说中少林“一指禅”或者类似的瞬杀秘法？
有意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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