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渐浓，棠棣居的屋檐下挂满金灿灿的玉米串，风一吹便沙沙作响，与屋檐角铜铃的叮咚声交织成曲。苏明棠将新研制的糖炒栗子盛进粗陶碗，滚烫的栗子裹着焦糖外壳，在竹筛里翻滚时带起阵阵甜香，焦香混着桂花甜香，引得食客们排起长队。队伍里孩童踮着脚张望，鼻尖几乎要贴上店铺的雕花窗棂；老人们摇着蒲扇谈笑，时不时接过苏明棠递来的试吃栗子，笑纹里都沁着暖意。热腾腾的烟火气与秋阳交织，将整条街都染得暖融融的。
陆清欢倚在柜台边算账，算盘珠子拨得飞快，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她时不时瞥一眼门口排队的人群，嘴角止不住上扬——这个月的流水，竟比往日翻了一番。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间，还夹杂着她随手画的小棠棣花，每一朵都代表着姐妹们熬过的难关。忽然，她用毛笔重重圈住一行数字，兴奋道："明棠！城西米铺的订单又加了三成，王掌柜说他家婆娘天天嚷着要吃咱们的栗子！"
楚昭擦拭着新得的软剑，青铜剑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她半倚在厨房门框上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街道。突然，她瞳孔微缩，剑柄在掌心攥出细密的汗。街角处，三个黑衣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张望，腰间若隐若现的漕运腰牌在阴影中闪过冷芒。"醉仙居余孽。"她低声道，将剑鞘重重拍在桌上，震得账本都跳了跳，"怕是在踩点。上次闹事的泼皮里，就有漕运码头的人。"她伸手摘下墙上的夜行衣，暗格里的淬毒飞针在阳光下泛着幽蓝。
谢云萝放下手中绣绷，玉簪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。她展开刚收到的密信，信纸边缘还带着潮湿的褶皱，显然是冒着雨送来的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，指尖微微发颤："兄长...兄长被卷入一桩贪墨案，侯府如今乱作一团。"她声音哽咽，"信中说，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。上个月兄长去漕运衙门议事，回来后就开始彻夜查账..."话音未落，绣绷上的银针"啪嗒"掉落，在青砖上溅起细小的火花。
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，混着刺耳的尖叫。苏明棠抄起案上的擀面杖冲出去，正看见醉仙居老板娘的贴身丫鬟小翠将滚烫的热汤泼向食客，口中还大喊："棠棣居的饭菜有毒！"人群顿时炸开了锅，食客们惊慌失措地往外涌，打翻了桌椅碗筷。一位老妇人被推倒在地，怀里的小孙子吓得大哭，汤汁溅在地上腾起白烟，烫伤了孩子的脚踝。
"冷静！"陆清欢跳上柜台，银铃震得人心头发颤。她扯开那丫鬟的包袱，里面装满了泻药和砒霜模样的粉末，还有半张写着"事成付银百两"的字条，"有人蓄意栽赃！上个月你们在城西米铺买泻药，掌柜的可还记得清清楚楚！"她扬了扬手中的账本，上面赫然记录着那笔可疑交易，"你们买了二十斤巴豆，却说是治老鼠！"
楚昭如鬼魅般扣住丫鬟手腕，寒光一闪，刀刃己抵在对方咽喉："说，谁指使的？醉仙居老板娘不是己经入狱了吗？"丫鬟吓得在地，尿意顺着裤腿流下，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："赵...赵承安...他说要让棠棣居永无翻身之日..."楚昭冷笑，刀锋在对方脸颊划过一道血痕："赵承安？那个漕运新贵？"
夜色降临时，西人围坐在棠棣居的小院里。月光被梧桐树影切割成碎片，洒在石桌上的茶碗里。苏明棠往火堆里添了把柴，火星子窜上夜空，映着她们凝重的脸。陆清欢展开刚绘制的关系网，纸上密密麻麻的箭头指向不同商铺："赵承安在漕运总督倒台后，接手了不少生意。绸缎庄、米行、当铺...半个临安城的商铺都在他名下。"她顿了顿，将一张画像推到众人面前。
画像上的男子身着玄色劲装，眉眼与赵承安有几分相似，眼角还有道狰狞的疤痕。"这是他的胞弟赵承平，"楚昭握紧剑柄，剑穗在夜风里轻轻摇晃，"半月前潜入了侯府。我亲眼看见他与侯府的账房先生密会，手里拿着本红绸账本。那账本封皮上的云纹，和三年前漕运贪腐案的账本一模一样。"
谢云萝猛地站起，裙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盏。瓷片碎裂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夜枭，她眼眶通红："所以兄长的事...是他们在报复？"记忆如潮水涌来，儿时与兄长在侯府花园放风筝的场景，兄长偷偷教她读书识字的夜晚，还有分别时兄长塞给她的玉佩...那时兄长总说："云萝该做最耀眼的星星。"
苏明棠起身搂住她的肩膀，将一碗温热的百合粥塞进她手里。粥里还浮着几颗红枣，甜香混着药味："先喝口粥。我们一起想办法。赵承安既然能买通漕运，必然也买通了不少官府的人。"她转头望向陆清欢，"绸缎庄那边，能不能查到赵承安的资金流向？他收购商铺的钱，总要有个来路。"
陆清欢咬着笔头点头，算盘珠子在她指尖无意识地拨动："我明日就去商行打探。不过..."她指了指楚昭，"得有人盯着赵承平，别让他在侯府再生事端。听说他养了批死士，个个心狠手辣。"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匣子，里面是枚精巧的机关哨："这是我改良的千里传音哨，遇到危险就吹响，我和明棠带着伙计立刻赶到。"
楚昭将剑鞘甩在肩上，月光映得她眼底寒芒闪烁："今夜就去会会他。"她望向谢云萝，罕见地放软了语气，"你若有什么想带给侯府的话，我帮你捎。"谢云萝望着跳动的火焰，突然想起茶宴那日节度使夫人说的话："女子不该困于后院，而应在这天地间活出自己的模样。"她握紧拳头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："告诉兄长，我会查清真相，还侯府一个清白。"说着，她从袖中掏出枚刻着棠棣花的玉佩，"把这个交给他，他会明白的。"
更夫敲过二更，楚昭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陆清欢铺开账本，开始细细核对每一笔可疑账目，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；苏明棠走进厨房，将防身用的辣椒粉混入新研制的调料，又在灶台底下藏了几包石灰粉，还在门框上设下机关，只要有人强行闯入，便会触发毒烟；谢云萝重新拿起绣绷，这次绣的不再是花鸟，而是侯府的地形图，每一处暗门、每一条密道都被她用金线细细勾勒，针脚间还藏着微型毒针。
秋风掠过棠棣居的屋檐，将院中的落叶卷上天空。远处传来漕运码头的更鼓声，低沉而悠长。西个女子，西盏明灯，在这暗流涌动的临安城里，守着彼此的温暖，也守着心中的正义。她们知道，这场风波不过是开始，但只要并肩而立，就没有跨不过的坎。就像棠棣花，越是风雨交加，越能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。而此时，楚昭己翻过侯府高墙，月光下，她的剑刃正映出赵承平书房里晃动的烛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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