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前夕，德化窑口的龙窑吞吐着赤红火焰。灵素蹲在窑门前，将爻爻画的歪扭符咒贴在窑壁——那是孩子用朱砂涂的"平安"二字，笔画间还沾着饭粒。"这次要烧个'百子千孙'瓷枕，"她往窑里添了块松柴，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笑纹，"不过得把'孙'字改成'娃'。"
婉音抱着琵琶赶来时，正撞见几个窑工窃窃私语。"女娃进窑场，当心冲了窑神！"话未说完，英梅的禅杖己横在跟前。她将爻爻扛上肩头，小姑娘手里攥着巧灵新刻的瓷偶，咧着嘴朝窑工们晃了晃："阿婆说，窑火越旺，邪祟越怕！"
打锡巷里，锦云的绣坊支起了新绣架。二十几个女娃围坐一圈，绣绷上不再是传统的花鸟，而是南音戏文中的巾帼英雄。"看这红线，"她用银指甲挑起一缕丝线，"要像英梅阿婆舞棍那样，稳当又利落。"窗外突然传来锡器敲击声，巧灵正带着爻爻打制小铃铛，火星溅在青石板上，开出细碎的金花。
端午正午，泉州府文庙前挤满了人。十二金钗搭起临时戏台，舞蝶的水袖翻飞间，绣着"男女同尊"的大旗猎猎作响。婉音的琵琶率先响起，弹的不是传统曲牌，而是新编的《醒世调》："莫说女子不如男，绣针能镇千层浪，陶泥可筑万仞山..."
爻爻穿着英梅缝的虎头靴，举着灵素调配的雄黄酒，蹦蹦跳跳地给观众撒香囊。她突然停在两个抱孩子的妇人面前，从兜里掏出个锡制小算盘："阿姐教我算过，女娃读书能省好多药钱呢！"惹得周围人哄然大笑。
角落里，几个戴瓜皮帽的老学究正摇头："成何体统！女娃抛头露面..."话音未落，陈乐风的洞箫突然插入曲调，吹出惊涛拍岸的声响。英梅领着一群女娃冲上戏台，禅杖与木剑相撞，溅起的火花照亮了她们腰间的护生镯。
黄昏时分，蟳埔渔村的码头上，十二金钗带着孩子们升起孔明灯。爻爻的灯笼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十二个人，每个都拿着不同的行当物件：琵琶、绣针、锡锤、药罐...当灯笼飘向夜空，她突然扯着婉音的衣袖："阿娘，为什么孔明灯不会怕黑呀？"
婉音抱起孩子，指腹抚过她腕间的护生镯："因为有十二盏灯亮着，就像咱们心里的光。"远处，开元寺的塔铃随风轻响，混着南音的余韵，掠过泉州的大街小巷。那些曾被视作"不祥"的女娃们，正举着自己做的花灯，将整条街照得通明。
是夜，灵素在药庐记下新方，末尾特意批注："此药男女皆可服，正如学问，不该分阴阳。"窗外，锦云还在绣坊教女娃们绣"女学书院"的匾额，银针与金线碰撞的声音，和着婉音传来的南音，在初夏的夜里织成一张温柔又坚韧的网。而爻爻早己在英梅怀里睡熟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肉粽，嘴角沾着的糯米粒，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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