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惊雷炸响时,泉州打锡巷的铺子正飘出异样火光。巧灵握着锡锤的手微微发颤,指节上还留着前日雕刻木偶时被木屑扎破的伤痕。炉中熔铸的并非寻常锡器,而是侨胞从南洋寄来的邪祟锡片——暗灰色的金属表面爬满青紫色咒文,每道纹路都像活物般扭动,凑近便能闻到海水混着腐肉的腥气。襁褓中的阿霜突然啼哭,小脸涨得通红,颈间的护生镯泛起细密的金光,竟将飞溅的锡花凝成朵朵刺桐,花瓣落在地上又化作细碎的金粉。
"莫怕。"灵素疾步跨进门槛,竹编药箱在胯边晃出一串脆响。她掀开箱盖,琥珀色的药丸在丝绒衬布里微微发烫,药香中混着硫磺与艾草的气息。指尖抚过阿霜掌心的朱砂痣,那是她三日前用辰砂点的镇魂印,此刻正随着孩子的啼哭隐隐发烫。"此女命格带火,正克南洋阴邪。"她将药丸碾碎,混着井水喂进阿霜口中,孩子的哭声竟化作清亮的啼叫,惊飞了檐下的雨燕。
与此同时,南音阁的雕花窗被震得哐当作响。婉音慌忙护住怀中的爻爻,素色琵琶弦自发震颤,奏出《风打梨》的变调,尾音里带着裂帛般的锐响。小姑娘的虎头鞋踢翻了脚边的姜茶,她却顾不上擦拭,抓起断弦的琵琶,学着大人模样在琴头系上红绸。"阿娘,我也要给妹妹的护生镯绣个平安符!"她的乳牙还没长齐,说话时漏着风,却固执地用沾着姜茶的手指,在绸缎上画出歪扭的八卦。
锦云的绣坊内,银针在绸缎上穿梭如电。她解开青丝,剪下一缕长发,混着金线缠在绣针上。檀木绣绷上,《护婴图》己初具雏形:英梅舞棍驱邪,棍头铜铃震落漫天咒文;灵素悬壶济世,药炉中蒸腾的雾气化作护佑的锁链;婉音抚琴镇魂,琵琶弦上凝结的金粉如流星坠落。绣到阿霜时,她特意取来孩子的胎发,用蜂蜜捻成丝线,在襁褓边绣了只衔着锡铃的白鹭,鸟羽间藏着十二道微不可见的卦象。
当暮色漫过开元寺塔,十二金钗齐聚打锡巷。雅筑转动罗盘,青铜面映出血色卦象:"坎上离下,既济。邪锡借惊蛰阳气复苏,须以闽南心火克之!"她的袖口露出心口的旧疤,那是三年前被邪阵灼伤的痕迹,此刻正随着罗盘的转动隐隐作痛。巧灵咬咬牙,将阿霜颈间的锡片投入熔炉。刹那间,炉中窜起九丈金焰,竟凝成十二道人形光影——正是十二金钗初次并肩作战时的模样。
"看!是十二金钗的残影!"爻爻站在英梅肩头,虎头帽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。婉音的琵琶骤然急响,弦轴上的陈年松香被震得纷纷扬扬,弹出的曲调混着惊雷,震得整条巷子的瓦片都在发颤。陈乐风的洞箫抵住唇边,吹出裂石之音,竹管内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洼。舞蝶的水袖卷起灵素撒出的草药,三七、朱砂、雄黄在火光中化作金色的雨,落在邪锡表面,发出滋啦的腐蚀声。
英梅抡起禅杖击向熔炉,杖头铜铃与阿霜的护生镯共鸣,震得邪锡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"以锡制锡,以正破邪!"巧灵抓起滚烫的锡水,锡液在她掌心烙出焦痕,她却浑然不觉,在阿霜的护生镯上錾出新纹。当最后一滴锡液凝固,镯身竟浮现出爻爻画的算筹与阿霜捏的陶偶图案,每个纹路里都嵌着锦云绣的金粉,在火光中流转着闽南的晨光暮色。
是夜,泉州城的童谣悄然改变。孩子们拍着小手唱道:"锡铃响,绣针亮,十二金钗护雏忙。邪不侵,正不亡,闽南女儿当自强!"阿霜在英梅怀中安睡,护生镯映着月光,与爻爻腕间的镯子遥相呼应,宛如两颗永不熄灭的星辰,照亮闽南的每一个寒夜。而在南洋某座老宅,曾被邪锡困扰的侨胞突然发现,家中供奉的妈祖像前,不知何时多了个锡制小铃铛。海风拂过,铃音混着熟悉的南音曲调,正与泉州城的护佑之音,跨越重洋,同频共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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