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算盘珠子该换翡翠的了。”藏海的指尖敲在香暗荼摊开的账本上,烛火映着她腕间晃荡的玉佩——那是他今早刚被“抵债”的家传暖玉。香暗荼拨弄算珠的手顿了顿,珠串碰撞声混着窗外毛毡赛的吆喝:“庄公子要是赢了,你那玉佩只够抵利钱的零头。”
“哦?”藏海突然笑起来,倾身挡住账本上“枕楼白银万两”的批注,“昨夜赌坊开盘,庄之行的赔率是一赔三十。你押了多少?”香暗荼啪地合上算盘,算珠蹦出两颗滚到他袖边:“藏先生忘了?您还欠着我三箱西域香料呢,利滚利到明年,得用你家祖坟的青石来还。”
谷场外突然传来马嘶。藏海掀起帐帘时,正看见庄之行醉醺醺地从枕楼里跌出来,发冠歪在一边:“不打了!我娘的坟头草都比我高了……”香暗荼的茶盏砸在桌上,算珠蹦到藏海靴边:“他再这么喝下去,明早的比赛该抬着上场了。”
“抬着?”藏海冷笑一声,抓起桌上的缰绳就往外走,“我让他知道什么叫‘纨绔子弟’。”庄之行被扔进猪圈时还在嘟囔,泥浆溅上藏海的衣襟:“你娘用独岭南星的毒针撑了七七西十九日,你倒好,用酒坛撑了七日?”猪食槽被踹翻的声响里,藏海的靴尖碾过他手背,“当年平津侯灭我满门时,我躲在密道里啃老鼠肉,想的是怎么把他的头盖骨当夜壶——你呢?”
“我……”庄之行突然呛出泥水,手指抠进猪圈的烂泥里。藏海蹲下身,抓起他沾着酒渍的衣领:“明早卯时,若见不到你在演武场挥刀三百次,我就把你娘的血书喂猪。”月光顺着他下颌的烫伤疤流淌,庄之行突然看见他袖中滑落的银链——那是当年蒯稚奴的长命锁。
毛毡赛的鼓声震得地皮发麻。香暗荼摇着折扇站在看台,算珠在腰间荷包里哗啦作响:“藏先生瞧,第三排穿锦袍的都在押对面赢。”藏海望着场中被撞倒的庄之行,指甲掐进栏杆:“让你的人把‘庄之行必胜’的彩头压下去,赔率提到一赔五十。”
“疯了?”香暗荼的算珠差点崩出来,“他刚才连球都没摸着!”藏海突然笑了,掏出怀里的青铜匣抛接:“你忘了沈夫人血书里写的?平津侯最恨别人说他儿子不如狗。”此时庄之行突然从泥里爬起来,抹掉脸上的血污,眼神亮得像狼——藏海知道,那是被他昨晚扔进猪圈时激起的狠劲。
“进球了!”香暗荼的折扇“啪”地打开,挡住半边惊掉的下巴。庄之行单手抢过毛毡球,在对手的拉扯下滚进得分区,泥浆溅上看台上庄芦隐的蟒袍。藏海注意到蒋襄攥碎了手里的帕子,金箔碎片落在她脚边的独岭南星盆栽里——那是她今早特意摆在看台的。
“最后一炷香了。”藏海的声音混着锣鼓声,香暗荼数着算珠的手突然停住:“枕楼的账……己经翻了二十倍。”场中突然爆发出尖叫,庄之行被对手压在地上,毛毡球滚向边界。藏海猛地抓住栏杆,青铜匣上的兽首扣硌疼掌心——他看见庄之行突然咬住对手的手腕,用膝盖顶开防线,在香燃尽的刹那将球砸进得分区。
“赢了!”香暗荼的算珠撒了一地,被涌来的人群踩得咯吱响。藏海望着场中被抬起来的庄之行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——庄芦隐正用玉如意指着他:“你教他的?”
“二公子天赋异禀。”藏海躬身时,瞥见蒋襄袖口沾着的独岭南星花粉,“方才见他使的‘野马分鬃’,倒有几分侯爷当年的风采。”庄芦隐的玉如意敲在栏杆上,红宝石映着他发亮的眼睛:“明日带他去演武场,我亲自指点。”
曹静贤的尖笑声突然穿透人群。藏海转身时,看见那张敷着厚粉的脸凑近自己:“这位先生好手段,咱家瞧着竟有些眼熟。”青铜匣在袖中发烫,他想起蒯家灭门那晚,正是这张脸带着厂卫踹开的大门。香暗荼突然挤过来,算盘珠子在曹静贤面前晃荡:“公公可要买庄公子下一场的彩头?赔率好商量。”
“你这小娘子倒是有趣。”曹静贤的指甲险些刮到藏海的脸,“不过咱家更想要这会算账的先生。”庄芦隐的玉如意突然横在中间,磕在曹静贤的珠串上:“公公说笑了,他是侯府的幕僚。”藏海注意到曹静贤袖口绣着的蟒纹——和当年灭门时那人的衣饰一模一样。
“既是侯府的人……”曹静贤拖长了声音,指尖绕着藏海的腰带,“那今晚得空,来咱家宫里算算账?”香暗荼的算盘突然砸在曹静贤手上,算珠崩进他袖管:“公公怕是忘了,庄公子还等着藏先生庆功呢!”藏海趁机退后两步,青铜匣的棱角硌着后腰——那里藏着沈夫人血书里提到的“第三个人”的线索。
雨夜的清泉镇弥漫着霉味。藏海蹲在老木匠烧焦的作坊前,指尖划过炭化的梁柱:“都处理干净了?”暗处传来高明的声音:“只剩一个厂卫活着,按您说的,放他回京城了。”雨帘中突然飘来熟悉的甜香,藏海猛地捏碎手里的木炭——那是蒋襄常用的、掺了鹤顶红的安息香。
“先生。”高明递过染血的信鸽脚环,“他们死前发出了消息,说您是……”藏海接过脚环时,看见上面刻着的“曹”字。远处传来马蹄声,他将脚环塞进青铜匣,雨水顺着烫伤疤流下:“让京畿卫的人盯着曹静贤,尤其注意他书房第三排的蓝漆柜子。”
“那厂卫回去怎么交代?”高明撑开油纸伞,遮住他肩上的雨水。藏海望着木匠作坊烧焦的床板,想起香暗荼算珠碰撞的声响:“就说我是个想攀高枝的穷书生——毕竟,谁会信一个木匠的儿子,敢找平津侯和厂公报仇呢?”
雨幕中突然闪过一抹红。藏海转身看见香暗荼撑着伞走来,算珠在荷包里哗啦作响:“庄公子赢球的彩头,够还你十辈子的债了。”她腕间的暖玉在雨里泛着光,藏海突然笑了,伸手接住她滑落的算珠:“可我记得,某人说过要让我子孙来还?”
“那得看先生有没有子孙了。”香暗荼的伞檐斜过来,遮住两人头顶的雨。藏海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,青铜匣在袖中轻轻晃动——那里除了密道图,还躺着半片烧焦的锦帕,上面绣着的并蒂莲,正是沈夫人当年给稚奴绣的荷包纹样。而此刻的京城,曹静贤正盯着密探送回的字条,指尖划过“木匠之子”西字,突然将字条塞进蓝漆柜子——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卷账本,每一卷都盖着平津侯府的朱砂印,和藏海箭囊里的那十二卷,一模一样。
(http://www.qiushuxsw.com/book/ewc0T0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qiushuxsw.com。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qiushuxs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