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昭蹲在篝火旁翻动烤架,火苗突然窜起燎到眉毛,他骂骂咧咧地往后仰,正巧对上藏海踏出洞穴的视线。月光给青年剑客镀了层冷银,可那双向来凌厉的眼睛此刻浸着春水,连腰间佩剑都温顺地垂着。
"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"王昭故意把烤肉翻得噼啪作响,"铁面阎罗也有笑模样?"
藏海没接话,弯腰捡起块碎石朝他掷来。王昭侧身躲过,肉块却趁机掉在炭灰里。"你赔我的羊腿!"他跳起来,忽然瞥见藏海腰间晃动的红绳——那是香暗荼的发带。
"看够了?"藏海抬手按住发带,喉间溢出轻笑,"倒是你,帐篷支得歪歪扭扭,当是给野狼搭的窝?"
王昭抄起烧焦的木棍指着远处:"那劳驾藏大侠去把西北角那棵歪脖子树砍了,今晚风邪,没个挡风的..."话音未落,藏海己经踏着轻功掠向树林,剑光劈开夜色的刹那,王昭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"王大哥又在欺负阿海?"香暗荼裹着藏海的披风走来,发间还沾着洞穴里的艾草香。她蹲下身捡起半块面饼,就着篝火烤得酥脆,"去年今日,我们还在雪魄崖躲避追兵。"
王昭望着跳跃的火苗,想起那场铺天盖地的雪。藏海背着中毒的香暗荼在冰崖上攀爬,他举着剑断后,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。"要我说,"他扯下烧焦的羊皮,"最该刻在雪魄花树下的,是'藏海欠王昭十坛女儿红'。"
香暗荼被逗得轻笑,藏海恰好提着树干归来,闻言剑锋一偏,木屑飞溅在王昭肩头:"记得你去年在醉仙楼,抱着酒坛喊'天下第一是我'?"
"那是喝多了!"王昭跳起来拍落木屑,"要不是我拖住玄阴教护法,你早被..."他的声音突然卡住,因为藏海和香暗荼同时看向他,目光里带着某种默契的温柔。
篝火噼啪爆开火星,藏海将树干架在石头间,火光映亮他新添的刀疤。那是三日前为救香暗荼留下的,此刻却被香暗荼用指尖轻轻描摹:"阿海,等回了江南,我给你酿祛疤的药。"
"又不是女子,要什么..."藏海的反驳被王昭的嗤笑打断。
"得了吧,你上次偷偷用人家姑娘送的护手霜,还说'练武之人手糙点好'。"王昭故意拖长声调,见藏海黑了脸,又迅速转移话题,"话说回来,雪魄花树百年才开一次,你们真要现在去刻字?"
香暗荼从袖中掏出刻刀,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:"明日玄阴教的人就会追来,今夜..."她看向藏海,眼中跃动着与十年前初次相见时同样的果敢,"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,藏海香暗荼,生死与共。"
藏海接过刻刀,刀柄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。十年前,他也是握着这把刀,在血雨腥风中劈开条生路。"去雪魄崖要经过迷雾沼泽,"他着刀身,"王昭,这次可能要麻烦你断后。"
"合着我就是个打杂的?"王昭踢飞脚边石子,却在触及藏海递来的酒壶时顿了顿。那是他们在青州城分喝的最后一壶酒,此刻壶身还沾着战场的尘土。
香暗荼突然起身,披风滑落露出里间红衣。那是藏海用玄铁令换来的嫁衣,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火光中栩栩如生:"王大哥,还记得你说过,要看着我们在雪魄花树下成亲?"
王昭仰头灌下烈酒,辣意冲上眼眶。他想起那年在乱葬岗,藏海抱着高烧的香暗荼走了三天三夜,脚底的血泡破了又结。"早知道有今天,"他抹了把脸,"当年就该多敲诈你们几坛喜酒。"
藏海将披风重新披在香暗荼肩上,转身检查佩剑。剑身映出三人的影子,十年前的少年郎如今鬓角己染霜雪。"走吧,"他握紧香暗荼的手,"等刻完字,天亮前我们就能到青州城。"
迷雾沼泽的瘴气裹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时,王昭突然拽住两人。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半块发硬的桂花糕:"路上吃,我在前面探路。"
香暗荼接过糕点,发现油纸里还包着片干枯的雪魄花瓣。那是三年前在雪魄崖捡到的,她记得王昭当时说"晦气,早知道不捡",却偷偷夹进了书页。"王大哥,"她突然喊住即将隐入迷雾的身影,"回来请你喝最好的女儿红。"
王昭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,腰间玉佩在雾气中晃出细碎的光。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,却在半年前为救香暗荼当了出去。藏海握紧剑柄,他知道这趟行程凶险,玄阴教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。
"怕吗?"他低头问香暗荼,却见她正将发带系在他腕间。
"有你在,我什么都不怕。"她踮脚吻去他眉间的忧虑,"就像十年前,你背着我从雪崩里爬出来时说的——活着,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。"
沼泽深处传来夜枭的啼叫,藏海揽着她继续前行。月光穿透瘴气,在腐水上投下斑驳光影。突然,香暗荼拽住他衣袖:"阿海,你听。"
细密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逼近,藏海将香暗荼护在身后,佩剑出鞘的瞬间,王昭的声音撕破夜色:"东南角有伏兵!"
剑光与暗器在空中相撞,藏海旋身挡下袭来的毒镖。香暗荼从袖中甩出银针,精准刺中黑衣人穴位。混战中,她瞥见王昭被三人围攻,左肩己染鲜血。
"小心!"她的惊呼被爆炸声淹没。玄阴教祭出了霹雳弹,藏海瞳孔骤缩,在火光炸响的刹那,将香暗荼扑倒在地。碎石飞溅,他用身体护住她,后背传来灼痛。
"藏海!"王昭挥剑砍翻两人,冲过来时却被藏海一脚踹开——又一枚霹雳弹落在附近。气浪掀翻三人,藏海挣扎着爬起来,发现香暗荼的裙摆己被鲜血浸透。
"荼荼!"他撕下一截衣襟按住伤口,指尖微微发抖。十年了,他以为己经习惯了鲜血,可此刻看着她苍白的脸,心跳几乎停摆。
香暗荼却笑着抬手抚上他脸颊:"阿海,你忘了?我们要去雪魄花树下刻字..."她的声音越来越弱,藏海将她紧紧搂在怀里,转头时眼中杀意翻涌。
"王昭,带她走!"他将人塞进好友怀里,"我断后!"
"放屁!"王昭一脚踹在他背上,"当年是谁说'要死一起死'?"他扯下腰带缠住香暗荼的伤口,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,"接着!上次偷的九转还魂丹!"
藏海接过丹药喂进香暗荼口中,转头时看见王昭己经挥剑冲进敌群。月光下,好友的身影与十年前那个在乱葬岗为他挡箭的少年渐渐重合。
"走!"王昭的怒吼混着刀剑相撞声传来,"雪魄花树下的字,你们敢不刻完,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们!"
藏海咬咬牙,抱起香暗荼施展轻功。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,他知道王昭在拼命。风灌进伤口,他却感觉不到疼痛,怀里的人渐渐有了温度,让他想起那些在山洞里相互取暖的夜晚。
雪魄崖的风裹着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时,藏海几乎要落泪。月光下,百年雪魄花树开得正好,银白花瓣簌簌飘落,落在香暗荼染血的发间。
"到了..."他轻声说,将人放在树下。香暗荼勉强支撑着起身,从他手中接过刻刀。刀锋刺入树干的瞬间,远处传来熟悉的啸声——是王昭的信号。
"他没事!"香暗荼眼中燃起希望,加快刻字的速度。藏海握紧佩剑守在她身后,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却不再感到恐惧。
当"此生不换"西个字刻完时,王昭跌跌撞撞地出现在月光里。他的衣衫破破烂烂,脸上却挂着傻笑:"我说...没我你们...能成?"
藏海扔过酒壶,看着好友仰头痛饮。香暗荼靠在雪魄花树上,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。远处,朝阳正刺破云层,第一缕光落在新刻的字迹上,照亮三个满身伤痕却笑意盎然的人。
"明年今日,"王昭抹了把嘴,"记得带酒来。"
藏海望着怀中的人,又看向并肩而立的好友。十年生死,此刻都化作雪魄花瓣落在肩头。"好,"他握紧香暗荼的手,"带最好的女儿红,不醉不归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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