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 霜夜迷踪锁重楼
新京（长春）的冬夜裹着铅灰色的云，寒风如细针般钻进林若蘅的衣领。她蜷缩在"鹤鸣春"饭店的阴影里，怀中婴儿的体温透过层层襁褓传来微弱的暖意。饭店门口悬挂的"满日亲善"灯笼在风中摇晃，橘色光晕将进出的关东军军官身影拉得扭曲而狰狞。
手指抚过谢明远生父日记里褶皱的纸页，林若蘅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掌心。七年前的大火、宋子墨的狞笑、谢明远染血的白围巾，所有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成破碎的梦魇。日记里夹着的半张照片边角己经泛黄，照片上年轻的父亲与谢明远的生父并肩而立，身后是一列标着"建材"的火车——而她现在知道，那些车厢里满载着足以毁灭一座城的毒气弹。
"这位太太，可是要住宿？"沙哑的声音惊得她猛然抬头。戴瓜皮帽的伙计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，棉袄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与宋砚辞腕间的平安结如出一辙。林若蘅攥紧藏在袖中的银锁，却见伙计迅速瞥了眼她怀中的婴儿，压低声音道："二楼天字房，窗棂第三根木楔。"
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，林若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。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血腥味，转角处两名关东军宪兵正在检查住户证件，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如同催命符。天字房的木门虚掩着，她侧身闪入，反手锁门的瞬间，后腰突然抵上冰冷的枪口。
"姚小姐，别来无恙。"松本美惠的声音裹着甜腻的香水味，樱花刺绣的和服下摆扫过林若蘅的脚踝。女人的武士刀挑开她的披风，刀尖停在婴儿襁褓上方："宋子墨阁下很想见见这个孩子——毕竟，他流着姚家与谢家的双重血脉。"
林若蘅感觉后颈的寒毛全部竖起。松本美惠的刀刃轻轻划过婴儿泛红的小脸，锋利的刀尖几乎要刺破娇嫩的皮肤。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，余光瞥见窗棂处微微的木楔，那下面或许藏着生的希望。
"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图纸？"林若蘅突然轻笑出声，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，"宋子墨没告诉你？声波引爆器的核心部件，早就被我藏在了..."话音未落，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。松本美惠脸色骤变，收刀冲向窗口，林若蘅趁机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，狠狠砸向女人后脑。
茶盏碎裂的声响惊动了走廊上的宪兵。林若蘅撞开窗户，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。二楼距离地面足有两丈高，她咬咬牙，将婴儿牢牢护在怀中，纵身跃下。落地瞬间，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，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。但追兵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，她强撑着爬起来，朝着巷子深处狂奔。
雪地上很快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。林若蘅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，却发现前路被一道铁丝网拦住。铁丝网上缠绕着带刺的铁丝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身后传来皮靴踏碎积雪的声响，还有军犬兴奋的低吠。她心急如焚，突然摸到怀中母亲的旗袍，颤抖着扯下一颗盘扣——那竟是一把小巧的钥匙。
钥匙插入铁丝网上的暗锁，锁芯转动的瞬间，墙面无声地滑开，露出一条漆黑的密道。林若蘅抱着婴儿闪身而入，密道尽头隐约传来老式留声机播放的《夜来香》，靡靡之音中夹杂着日语的交谈声。她屏住呼吸，贴着潮湿的墙壁前行，每一步都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火车驶过的震动——这里，或许正是日军毒气弹运输的地下枢纽。
密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，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。林若蘅将耳朵贴在门上，听见宋子墨的声音混着茶杯碰撞的脆响："明天正午，关东军司令部的交接仪式..."她的心跳陡然加快，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。密道深处传来追兵的脚步声，林若蘅知道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
她抱紧怀中的秘密，指尖抚过铁门边缘的虎头纹浮雕。七年前的真相，此刻近在咫尺，而前方等待她的，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抉择。铁门后，一场足以改变战局的阴谋正在酝酿，而她，必须成为那个撕开黑暗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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