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南京城浸在水汽里，林若蘅的药摊檐角挂着水珠，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。她正给个孩童包扎烫伤的手指，余光瞥见巷口闪过道白影——那截染血的白围巾在雨雾中若隐若现，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谢明远的身影重叠。
“手又疼了？”宋砚辞撑着油纸伞进来，伞面绘着新学的糖画虎头。他的目光落在她僵首的右手上，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小罐，“新配的伤药，加了镇痛的罂粟壳。”说话时，袖口滑落半寸，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疤痕，那是替她挡弹片时留下的。
林若蘅别过头去，指尖无意识着虎符疤痕。自紫金山一役后，宋砚辞便留在药摊帮忙，白日画糖画招揽顾客，夜里跟着辨认药材。可每当他靠近，记忆总不受控地闪回他举着手术刀的模样，以及谢明远倒下时的血色。
“林大夫！码头出事了！”松本美惠跌跌撞撞冲进来，和服下摆沾满泥浆。她怀中的婴孩发着高热，小脸烧得通红，“他碰了江里漂来的木箱...”
林若蘅的心猛地一沉。七年前的恐惧瞬间翻涌——那些装着毒气弹引信的樱花木箱，至今仍有未被打捞的残骸。她扯开孩子的衣襟，锁骨下方果然浮现出淡紫色纹路，与当年母亲实验体上的印记如出一辙。
“去紫金山！”宋砚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，“老槐树的根须里，藏着谢明远留下的血清样本。”他的金丝眼镜蒙上雾气，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坚定，“当年我参与研制，知道怎么改良。”
暴雨倾盆而下，西人踩着泥泞的山道狂奔。林若蘅怀中的孩子开始抽搐，喉间发出微弱的呜咽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，也是这样蜷缩着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虎符疤痕突然发烫，在雨水中泛出微光，竟照亮了老槐树下半埋的铁盒。
“找到了！”松本美惠扒开腐叶，铁盒表面的樱花纹早己锈蚀。宋砚辞颤抖着打开，里面的血清瓶在闪电中折射出幽蓝，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，是谢明远的字迹：“若蘅亲启”。
婴儿的啼哭突然变得尖锐，紫色纹路己蔓延至心口。林若蘅咬开血清瓶的软木塞，液体混着雨水灌进孩子口中。刹那间，老槐树剧烈摇晃，无数槐花飘落，每片花瓣上都映出谢明远的笑脸——他站在长江边，手里举着糖画虎头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渔船。
“成功了...”宋砚辞的声音带着哽咽。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，紫色纹路褪去，只留下淡粉的胎记，形状像极了林若蘅发间的翡翠虎簪。松本美惠跪坐在泥水里，樱花刺绣的袖口浸满雨水，却轻轻哼起了日本童谣。
归程的路上，林若蘅的右手突然被人握住。宋砚辞的掌心覆上来，指腹着她手背上的旧伤：“疼的时候，就捏这个。”他塞进她掌心的，是枚糖画凝成的小虎，尾巴处还沾着未干的桂花蜜。
雨不知何时停了，夕阳刺破云层，在长江上洒下金鳞。林若蘅望着江面，突然想起谢明远日记里的话：“真正的守护，不是让江水不泛涟漪，而是教会它如何在浪涛里生长。”怀中的孩子咿呀学语，小手抓着宋砚辞的白围巾，咯咯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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