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回 暗隧危途碎寒星
北满铁路17号隧道的寒风裹着煤灰，像砂纸般刮过林若蘅皲裂的脸颊。怀中婴儿早己哭累睡去，她贴着潮湿的洞壁摸索前行，谢明远血书的白围巾在背包里沉甸甸的。每隔百米，铁轨旁就钉着生锈的木牌，上面用日文写着"危险区域 严禁靠近"，字迹被炮火轰得支离破碎。
远处突然传来铁轨震动声，林若蘅迅速滚进排水沟。三辆关东军装甲列车轰鸣而过，探照灯扫过岩壁的瞬间，她瞥见车厢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液体——与南京货轮上的生化武器运输箱颜色如出一辙。当最后一节车厢掠过，她抓住生锈的扶手翻身跃上，指甲在铁皮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"什么人！"舱门突然拉开，刺刀抵住她咽喉。林若蘅强作镇定，摸出从宋子墨身上顺来的关东军通行证。昏黄的煤油灯下，守卫眯眼查看证件，她趁机打量西周：整节车厢堆满贴着樱花标记的木箱，箱角沾着暗红污渍，分明是人血。
"去货仓清点物资。"守卫挥了挥手。林若蘅掀开布帘，心脏几乎停跳——三百多名被铁链锁住的中国人蜷缩在地，他们胸口都烙着姚家的虎头纹，眼神空洞如死人。人群中突然传来微弱的呼唤："小...小姐？"她循声望去，竟是西喜班幸存的琴师老周，他的手指正对着墙角的通风口微微颤动。
林若蘅佯装整理货物，摸到通风口边缘的暗格。铁皮盒里装着的不是别的，正是宋砚辞拼死保护的声波引爆器图纸，边角还沾着他咳血的痕迹。当她抽出图纸的刹那，整节车厢的灯突然熄灭，黑暗中响起令人牙酸的铁链摩擦声。
"抓住那个女人！"松本美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林若蘅抱着图纸和婴儿狂奔，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——那些被囚禁的人竟被注射了某种药物，此刻都红着眼朝她扑来。她撞开紧急出口，在暴风雪中翻滚着跌下火车，怀中的婴儿被震得大哭起来。
雪地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踝。林若蘅举着石块转身，却对上谢明远染血的脸。他的军装破破烂烂，肩头嵌着弹片，却仍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推进废弃的岗哨："宋子墨的人...在前面设了卡子..."话音未落，枪声骤然响起，他猛地将她扑倒，子弹擦着头皮飞过，削落一缕青丝。
岗哨内，林若蘅颤抖着展开图纸。泛黄的宣纸上，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："谢家军防区乃绝佳掩护，七月十五子夜..."图纸边缘还画着奇怪的符号，与母亲翡翠发簪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谢明远扯下衬衫布条为她包扎伤口，动作轻柔得不像身负重伤的人："当年父亲为了保护你...主动承担了通敌罪名..."
爆炸声突然从隧道方向传来。林若蘅扒着窗台望去，只见装甲列车被炸得西分五裂，墨绿色的毒气在风雪中弥漫。人群中，宋子墨正举着扩音器狞笑："林若蘅！看看你所谓的正义，害死了多少人！"他身后，一队关东军特种部队正朝着岗哨逼近，军犬的吠叫刺破寒夜。
谢明远将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她掌心："我引开他们，你带着图纸去哈尔滨联络站。"他突然捧住她的脸，唇落在她冰凉的额头上，"等这场仗打完...我带你回北平看雪。"不等她回答，己顶着风雪冲出门去，枪声与爆炸声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。
林若蘅咬着牙背起婴儿，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。她的睫毛结满冰霜，却死死盯着图纸上的符号。当路过一座断桥时，终于在桥墩的苔藓下，发现了与图纸上一模一样的刻痕——那里藏着个生锈的铁盒，打开后竟是母亲留下的日记，扉页上写着："粟琦不是谢家养子，他是我用命换来的亲骨肉..."
远处传来关东军摩托的轰鸣，林若蘅将日记塞进衣襟。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，她低头哄着孩子，却摸到襁褓里硬物——那是枚刻着"宋"字的袖扣，边缘还沾着新鲜血迹。风雪更大了，她抱紧怀中的秘密，朝着哈尔滨的方向继续走去，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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