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嘉攥着枕头下的银铃铛，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窗外梁伯的背影己经融进晨雾里，可他抬手指向她藏铃铛的动作，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——那是只有知情者才会有的默契。
周连琛的呼吸喷在她后颈，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他贴在她手背上的吻。
她轻轻掰开他环在腰腹的手臂，床板发出极轻的吱呀声。
男人眉心微蹙，在睡梦里翻了个身，手掌空空地抓了两下，又沉进被褥里。
简嘉套上棉拖鞋，铃铛在掌心硌出红印。
记忆里母亲总摸着她的小脑袋说"等你长大，铃铛就回来了"，原来"好心阿姨"是周母？
她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，瓷砖的凉意透过鞋底窜上来，比她此刻的心跳还凉。
梁伯坐在后院老槐树下的石凳上，烟杆在月光里明灭。
听见脚步声，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，像久旱的枯井落进一滴雨："简小姐。"
"梁伯。"简嘉在他对面蹲下，铃铛搁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，"这铃铛...和周夫人有关？"
老人的手指着烟杆铜头，磨得发亮的纹路里浸着岁月。
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层层展开是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倚在医院走廊窗边，怀里抱着个裹着碎花襁褓的婴儿，女人的笑温柔得能揉碎月光。
简嘉的指尖抖得碰倒了铃铛。
那是周母，她在周氏老宅的旧相册里见过！
而襁褓里婴儿的眉眼，和她三岁时全家福上的自己重叠。
"十年前，夫人查出身患渐冻症。"梁伯的声音像老风箱，"她偷偷找到简太太，说'我家连琛太苦，我想给他留束光'。
这铃铛是夫人亲手打的，刻着连琛的生辰。
后来夫人出事那天，我送她去老宅，她怀里还揣着这张照片。"
简嘉的眼泪砸在照片上，晕开一片模糊的绿。
原来母亲总红着眼眶的"好心阿姨"，是用生命为儿子寻光的周夫人；原来她总以为的"偶然"，是另一个母亲用余下的时光铺好的路。
"嘉嘉？"
身后传来低哑的唤声。
简嘉回头，看见周连琛倚着廊柱，睡衣领口松松敞着，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。
他的头发乱得像被揉过，可眼底的红却比月光还亮——他定是发现她不在，光着脚就追下来了。
梁伯识趣地起身，烟杆在石桌上敲了敲："我去给两位煮姜茶。"他佝偻着背往厨房走，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，像根立在岁月里的标杆。
周连琛走到简嘉跟前，蹲下来与她平视。
他的指尖抚过照片上周母的脸，又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襁褓，喉结动了动："原来妈妈说的'嘉嘉'...是你。"
他突然把她连人带照片搂进怀里。
简嘉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，震得她耳膜发颤。
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，声音闷得像被揉皱的纸："我总以为，我是被光遗弃的孩子。
可你看，妈妈早就把光塞进我手里了。"
简嘉环住他腰，摸到他后腰还带着被窝的暖。
原来他不是总那么冷静自持，此刻他的肩膀在抖，像小时候被暴雨淋湿的流浪猫，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屋檐。
第二天清晨，徐助理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"周总，李律师失联了。"徐助理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，带着少见的紧绷，"他的住所被翻得乱七八糟，茶几上留着半张烧焦的名片——印着周太太的名字。"
周连琛握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，另一只手却轻轻覆住简嘉交叠在膝头的手。
简嘉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攀升，像在努力把即将爆发的戾气焐化。
"我知道了。"他挂断电话，转身时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冷肃，"徐助理说，李律师原本要给我们看周母的另一份遗嘱，内容涉及对我未来伴侣的安排。"他低头吻了吻简嘉的手背，"现在看来，有人怕我们知道太多。"
简嘉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，突然想起昨夜梁伯说的"光"。
她捧住他的脸，拇指抹过他眼下淡淡的青："连琛，我不是偶然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。"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钉子敲进木里，"从周夫人把我放进你命运里那天起，我就该站在这里，和你一起找真相。"
周连琛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望着她，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总说"没关系"的女孩——她的眼睛里有光，不是他以前以为的柔弱的暖，而是能劈开阴云的亮。
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，那里的跳动强而有力："好，我们一起。"
变故发生在深夜十点。
周宅的警报突然刺耳地响起来。
简嘉正趴在书桌上整理周母日记本里的线索，被这声音惊得撞翻了马克杯。
周连琛几乎是瞬间冲过来，将她护在怀里，另一只手抓起茶几上的防狼喷雾："有人闯进来了。"
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，还有压低的呵斥："找那本日记本！
周太太要活的！"
简嘉的心跳到了喉咙口。
周连琛拉着她往安全通道跑，刚转过楼梯拐角，就看见梁伯扶着楼梯扶手站在那里。
他的蓝布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，额角渗着血，可腰杆挺得笔首，像座老城墙。
"从后门走！"梁伯抄起墙角的扫帚，指向花园方向，"我拖住他们。
简小姐，记住，去找小月的女儿，她知道当年夫人和简太太的事！"
"梁伯！"简嘉想冲过去，却被周连琛拽得更紧。
他的手掌心全是汗，却握得死紧："听话，我们得先出去！"
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，还有梁伯的咳嗽声："快走！"
简嘉被推进停在后门的保姆车时，回头望了一眼。
月光里，梁伯的扫帚砸在一个男人手腕上，他的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，却还在喊："想过去？
先踩过我这把老骨头！"
周连琛踩下油门的瞬间，简嘉摸到兜里梁伯塞给她的纸条——上面是个地址："郊外幸福里社区3栋201"。
车载屏幕亮起，徐助理发来定位："己清空路线，往城南方向走。"
简嘉望着窗外倒退的路灯，把纸条攥进手心。
夜风灌进车窗，吹得她眼睛发酸。
她侧头看身边的男人，他紧绷的下颌线在夜色里像把刀，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悄悄伸过来，与她交扣。
"幸福里社区。"她轻声念出纸条上的地址，"明天，我们就去那里。"
周连琛捏了捏她的手指，目光扫过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周宅轮廓。
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，可嘴角却勾了勾——这是十年来，他第一次觉得，黑暗的尽头有光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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