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霞浦的渔村里，咸腥的海风卷着海带的气味扑在脸上。林心彤踩着沾满贝壳碎屑的青石板路，远远就听见码头边传来争吵声。十六岁的渔家姑娘阿月正和父亲对峙，手里攥着的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被海风掀起边角，父亲手里的船桨重重砸在甲板上："学画画能打渔还是能晒网？家里供你读到高中不容易，赶紧跟你哥上船！"
"爸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！"阿月的马尾辫被风吹得凌乱，眼眶通红，"老师说我的画有灵气，去了美院就能..."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："灵气能当饭吃？你看看隔壁阿强，出海半年赚的钱够盖半栋楼！"
蹲在一旁补渔网的阿月母亲抹了把脸："林医生您给评评理，孩子非要去学那...那什么抽象画，咱渔民家哪懂这些？"她粗糙的手指上缠着创可贴，指甲缝里还嵌着鱼鳞。林心彤注意到船篷下藏着个画板，上面是未完成的海上日出，浪花被画成跳动的金色音符。
"大哥，您打了多少年鱼？"林心彤没急着回答，反而蹲下来帮忙理渔网。阿月父亲哼了声："二十多年，从你这么大就跟着我爹出海。" "那您摸透这海的脾气，用了多久？"林心彤把纠缠的渔网解开，"孩子的天赋就像潮汐，得顺着它的劲儿，硬堵可不成。"
这时阿月的哥哥阿海叼着烟走过来："妹啊，不是哥说你，美院学费一年顶咱打两年鱼。"他卷起裤腿，小腿上有道狰狞的伤疤，"去年台风天收网，要不是跑得快..."阿月突然跪下："我可以勤工俭学！寒暑假都回来帮忙！"
林心彤从包里掏出个老式座钟："你们看这个。"她故意把钟摆调乱，钟声立刻变得杂乱无章，"教育就像调钟，得找准孩子的节奏。"转头问阿月，"你画里的浪花为什么是金色？"阿月眼睛亮起来："因为日出时，浪花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！"
"听见没？"林心彤转向阿月父亲，"这就是天赋。您当年学撒网，不也是因为手比别人稳？"父亲张了张嘴，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隔壁阿强的母亲端着盆衣服路过，插了句："他叔，我家阿强赚了钱又怎样？天天喝酒赌钱，还不如阿月懂事。"
阿月母亲突然抹起眼泪："他爸，要不...让孩子试试？当年我想读初中，你爹说女娃读书浪费钱，我到现在还..."话没说完就被哭声淹没。父亲沉默许久，突然踢了踢船桨："学可以学，寒暑假必须回来帮忙！"
当晚渔村的晒谷场热闹非凡。林心彤组织了场"海上艺术展"，阿月的画作被挂在竹竿上，旁边摆着渔民们的渔具：修补过无数次的船帆、刻着花纹的鱼篓。"大家看，"林心彤举起阿月画的《涨潮》，"这线条就像渔网，这色彩就像咱们晒的虾皮。艺术不就是生活吗？"
阿月父亲蹲在画前，用粗糙的手指轻轻触碰画面："丫头，这浪头画得比真的还凶。"阿月惊喜地扑过去："爸！您真觉得好？"父亲别过脸："少得意，好好学，别给咱渔家丢脸！"
月光洒在海面上，阿月在码头支起新画架，这次画的是全家人一起出海的场景。林心彤的手机收到新消息，霞浦县教育局计划在渔村开设艺术特长班。远处的潮汐钟发出规律的声响，就像这个小渔村，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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