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庆十八梯的青石板被晨雾浸得发亮，林心彤扶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往下走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："凉虾冰粉——"、"磨剪刀嘞——"。转角处传来重物撞击台阶的闷响，她抬头看见个瘦小的身影正背着比自己还大的书包，怀里还抱着个装满蔬菜的编织袋，在陡峭的梯坎上踉跄了一下。
"小心！"林心彤冲过去扶住孩子。男孩叫小川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晒得黝黑的脸颊往下淌，喘气声粗得像拉风箱："姐姐，我没事。"他的校服袖口磨得起球，书包拉链用铁丝勉强捆着，露出半截数学练习册，每页都密密麻麻写满解题过程。
循着小川指的方向，林心彤爬上更陡的坡。破旧的吊脚楼群里，小川的家是间木板搭成的阁楼，门帘上还挂着昨晚漏雨的水渍。小川妈正在用煤炉烧水，听见动静探出头，围裙上沾着洗不净的油渍："林老师快坐，屋里乱得很。"转头就朝里屋喊："他爸！把板凳擦擦！"
小川爸从里屋钻出来，头上还戴着安全帽，裤腿沾着建筑工地的泥浆："老师您来评评理，"他把安全帽往桌上一扣，震得搪瓷缸里的茶叶首晃，"这小子非要去参加啥编程比赛，马上中考了还不务正业！"
小川急得首搓手："爸！这次比赛能保送重点高中！我在工地搬砖的时候，就想着怎么用算法优化搬运路线..."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："少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！你陈叔家儿子，读完职校现在开挖掘机，一个月挣八千！"
林心彤注意到墙角堆着的旧手机零件，窗台上摆着用矿泉水瓶改造的自动浇花器。"小川，能给我看看你的编程作品吗？"她蹲下来问。男孩眼睛亮了，飞快打开老旧的台式电脑，屏幕上跳出个3D模拟的山城地图，闪烁的红点标记着每个建筑工地。"我做了个调度系统，"小川指着屏幕，"能根据天气和路况，自动规划材料运输路线。"
小川妈凑过来看，围裙带子蹭到键盘："这...这真能有用吗？"林心彤调出重庆智慧城市建设的新闻："上个月，市交委还在征集交通优化方案。小川的思路，和专业团队的方向不谋而合。"转头又对小川爸说："大哥，您当年在工地学砌墙，不也是靠琢磨新方法，才成了工头？"
这时，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。小川突然想起什么，翻出床底的纸箱，里面装满用废旧电路板拼的机器人模型。"爸，您看！"他举起个会眨眼的机器人，"这些零件都是工地废料做的！"小川爸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机器人的关节，喉结动了动没说话。
傍晚，林心彤组织了场"梯坎科技展"。小川的编程作品投影在吊脚楼的外墙上，闪烁的数据流与远处的洪崖洞霓虹交相辉映。收废品的大爷眯着眼看："这玩意儿要是真能用，我们爬坡上坎能少走不少冤枉路！"隔壁火锅店老板娘也凑过来："小川，能给我设计个自动配菜系统不？"
小川爸蹲在人群最后，手里攥着安全帽转来转去。当听到围观邻居说"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"，他突然站起来："儿子，你好好弄！爸明天就去工地给你搜罗零件！"小川愣了两秒，猛地扑进父亲怀里，眼泪沾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。
夜色中的十八梯亮起星星点点的灯，小川在窗边调试新程序，楼下传来母亲煮面的香气。林心彤的手机弹出消息，重庆市青少年科创大赛组委会发来邀请，小川的作品被列为重点推荐项目。远处长江索道缓缓划过江面，就像这座爬坡上坎的城市，永远充满向上生长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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