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阵焚仓的余烟还在叶赫城头飘，探马就回报五部联军的号角己震碎浑河冰面。我用狼头刀刮着靴底的鸦粪，刀身映出帐外漫天飞雪——这是建州十年未遇的白毛风，穆哈连的烟袋锅子敲着冰柱："主子，科尔沁、乌拉、哈达、辉发西部加上叶赫，合计三万人马，先锋己到界藩岭。"烟袋锅喷出的火星落在地图上，将叶赫与建州的界河烫出焦痕。
佟佳氏披着双层羊毛毡进来，毡面新绣的北斗七星被血线串联，每颗星都缀着枚指甲盖大的火药粒。"五部会盟的信使刚到，"她指尖碾破一颗药粒，硫磺味混着血腥味，"说要您自缚请罪，献佟家庄粮库赎罪。"我盯着她掌心的狼形疤，那是密谷铸剑时被剑穗划伤的，如今疤纹里凝着黑血，像条冻僵的蜈蚣。
信使被反绑在帐柱时，还在嚷嚷科尔沁贝勒的威名。褚英突然扯开他的衣襟，断指链上的鹰爪骨刮过对方喉结："让你看看建州的待客礼！"我没拦他，只是将狼头刀插在信使面前的雪地上。刀身震颤时，信使裤裆突然渗出水渍，在雪地上洇出暗黄的印。
"八部会盟时，"我蹲下来掰他的右手食指，指节错位的声响混着风啸，"我父祖曾救过哈达贝勒的命。"信使的指甲染着凤仙花红，显然是贵族子弟。佟佳氏突然递过铜盒，盒底铺着狼毒草熬的膏："断指前涂这个，血会溅得更响。"
刀刃切入指骨的瞬间，信使的惨叫被褚英的狂笑盖过。我将断指扔进铜盒时，佟佳氏己撒上半把火药——那是用鸦粪、硫磺和人血混的，遇血即燃。"告诉五部贝勒，"我扣上盒盖，听着里面的滋滋声，"建州的规矩是：断一指，还十命。"
信使连滚带爬跑出营帐时，铜盒在他怀里炸开。我掀起毡帘望去，见他后背炸出蜂窝状的血洞，碎肉混着燃烧的指骨溅在雪地上。褚英舔着链上的血珠，断指链在风雪里晃出残影："阿玛该让我把他舌头也割下来！"我没理他，只是摸着铜盒残留的灼痕——这招是佟佳氏从汉匠的《火攻要略》里学的，说汉将韩信曾用类似的法子破赵军。
后半夜风雪更急，我带着额亦都摸进联军营地。他的"孤雏"刀在雪地里划出蓝火，那是刀刃淬了密谷的玄铁。佟佳氏给的羊皮图在怀里发烫，图上用朱砂圈着五部主将的营帐，每个圈里都画着断指图案。"主子，哈达营的鹿角桩下埋着火药，"额亦都突然停步，刀尖挑开雪层，"引线通着中军帐。"
我用狼头刀斩断引线，却听见远处传来铜铃响。叶赫的萨满正围着篝火跳神，骨笛吹出的调子让战马受惊。褚英突然从侧后方冲出，断指链卷着燃烧的火把砸进萨满的天灵盖。脑浆溅在雪地上，瞬间冻成红白相间的冰坨，那些围着篝火的联军兵丁竟看得痴了，首到被额亦都的剑刺穿喉咙才反应过来。
"撤到预定位置！"我踢翻火药桶，引线被褚英的火把点燃。五部联军的营帐在爆炸声中坍塌，燃烧的断指模型从火里飞出——那是佟佳氏用蜡做的，每个模型都刻着贝勒们的生辰八字。穆哈连的火铳队从两侧山梁齐射，铅弹打在冻硬的尸身上迸出火星。
我在乱军中看见科尔沁贝勒的金盔，他正被三只乌鸦追啄。那些乌鸦是鸦阵里幸存的老鸦，爪子上还绑着未燃尽的硫磺袋。贝勒挥刀砍鸦时，我掷出狼头刀劈断他持剑的手腕，断手落进火堆的刹那，佟佳氏预先埋在那里的火药桶轰然炸开。
黎明时分雪停了，五部联军的尸体在界藩岭堆成雪丘。褚英把割下的耳朵穿成项链，每只耳朵都钉着断指模型。我踩着贝勒的金盔捡起骨笛，笛孔里还堵着萨满的脑浆。佟佳氏的羊毛毡扫过尸堆，毡面的北斗七星突然渗出血水，将"断指盟"三个女真文染得发亮。
"该把断指模型分给各部，"她蹲下来撬贝勒的金牙，牙齿上嵌着建州的狼头纹，"让他们知道，背叛者的骨头会被烧成灰。"我望着远处叶赫城的方向，那里的烽烟比鸦阵的火更旺，显然是残余联军在传递败讯。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尸堆："主子，褚英把俘虏的手指全割了，说要做新的断指链。"
我走进褚英的营帐时，见他正用狼毒草膏给指骨上色。"阿玛你看！"他举起链子，指骨碰撞发出脆响，"比之前的更响！"链尾坠着的赫然是信使的断指，指骨上的灼痕己变成诡异的笑脸。佟佳氏突然干呕起来，羊毛毡滑落露出小腹——她又有了身孕，却还跟着大军奔波。
这夜我把断指链挂在帅帐中央，每节指骨都映着烛火。佟佳氏用银针在羊毛毡上补绣，针脚穿过指骨投影，在毡面形成新的战图。"五部经此一役，十年不敢犯边，"她拔下头上的银簪，簪尖挑开指骨缝里的肉渣，"但褚英的做法...会让部众怕他胜过怕你。"
界藩岭的风从帐缝钻进来，吹得断指链叮当作响。我摸着指骨上的刀痕，想起父祖曾说："威慑如双刃剑，伤敌七分，必自损三分。"如今断指盟虽成，但褚英眼中的疯狂比火药更烈，而佟佳氏腹中的新生命，却在这血腥气里悄然孕育，像株长在尸堆里的毒草，不知将来会开出怎样的花。
当第一缕晨光掠过断指链时，我听见远处叶赫城头传来牛角号。那号声比来时低沉，却带着更浓的恨意，仿佛在预告下一场血盟的开始。而我帅帐里的这串指骨，终将成为建州狼旗上最狰狞的纹章，让整个辽东在听见铁链响时，都想起这场以断指为信、以火药为誓的血腥盟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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