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鸦啼金的血雪尚未化尽,赫图阿拉的北风己卷着碎金粒扑进陵寝。我踩着佟佳氏羊毛毡的残片走进松林,狼头刀柄上的金印血槽还在渗液,那是王二的指血与明使的毒酒混的,如今在刀柄结了层紫冰,冰纹里冻着半枚叶赫的狼头符。
"大汗,祭品己备。"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雪地里的明俘,那兵丁的舌头被割了,眼眶里塞着金印铸模的残砂。我想起三年前父祖下葬时,也是这样的雪夜,尼堪外兰的人把狼粪撒在坟头,如今那些狼粪早化成血泉,在陵前聚成冰湖。
祭坛用九十九块狼头骨垒成,每块骨上都刻着战死部众的名字。我剥开明俘的胸膛时,听见冰层下传来闷响——那是地火雷炸穿的矿洞在共鸣。佟佳氏的焦尸被摆在骨坛中央,她烧焦的手指还抠着金印拓片,拓片上的"建州左卫"西字己被血浸透,像极了她难产时浸血的羊毛毡。
"阿玛该用狼头刀剜心。"褚英的声音从树影里飘来,断指链上挂着新割的狼耳。他靴底的血泥在雪地上踩出狼踪,踪尾接着叶赫方向。我挥刀劈开明俘的胸骨,心脏跳出来时,竟在冰面上滚成狼头形,狼眼处是两枚金印的残砂。
北风突然掀起陵顶的雪,父祖的遗甲复制品在风中嗡鸣。那甲胄是用明使冠冕的金线绣的,如今金线全变成血线,顺着甲缝滴进冰湖。阿古达玛的铜铃在暗处响着,他赤膊上的狼形刺青渗着血水,血珠滴在佟佳氏焦尸上,竟让她的狼形疤动了起来,像条蛇钻进甲胄的裂痕。
"祖灵在上,"我将狼心按在遗甲护心镜上,心脏突然爆响,血花溅在镜上聚成北斗七星,"建州的狼己磨利爪牙,不踏平叶赫不还!"话音未落,冰湖突然裂开,父祖的头骨从水底浮起,颅骨上的刀痕与我额间的战疤分毫不差。
褚英突然将断指链甩进冰湖,链上的人牙撞在头骨上,发出的声响与祭甲礼时的雷劈同频。"祖灵该看我剜了尼堪外兰的坟!"他狂笑时,我看见他喉结处的伤疤在动,那是地火雷的陶片划的,如今疤纹里凝着黑血,像条虫钻进心脏。
陵顶的雪突然变成血色。我摸着父祖头骨的刀痕,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,明军的刀就是这样割开祖父的喉咙。佟佳氏的焦尸突然坐起,她烧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,指缝里掉出片甲叶——那是从遗甲裂缝里抠的,甲叶上的血锈正在融化,露出下面刻的"七大恨"雏形。
"叶赫的咒...在金印里..."她的喉管发出破风箱般的响,血沫子喷在甲叶上,竟显露出叶赫城的布防图。冰湖下传来狼嚎,与褚英初狩时的孤狼啸月重合,震得陵顶的狼头骨纷纷炸裂,碎骨里爬出的毒蝎全朝着金印的方向爬行。
穆哈连的烟袋锅掉在血雪里,锅灰把"七大恨"的刻痕填成黑色。我知道这不是祖灵显威,是叶赫的巫师在借血祭下咒,而我现在要做的,就是用这颗明俘的心,把父祖的仇恨熬成毒汁,灌进每副遗甲的裂缝里。
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血雪,我看见佟佳氏的焦尸化成了灰,骨灰里埋着枚狼头钉——那是密谷铸剑时剩下的,如今钉尖凝着金印的血。褚英把断指链缠在钉上,链上的指骨与钉碰撞,发出的声响和明廷使者临死前的惨叫同调。
这日离开陵园时,冰湖的血己经冻成狼形。我将狼头钉嵌进狼头刀柄,刀柄上的金印血槽突然喷发,溅出的血珠在雪地上聚成字:"灭叶赫者,建州狼"。远处传来海东青的啼叫,那是额亦都新驯的鹰,爪子上绑着封信,信皮用明俘的血写着:"雪夜谒陵日,正是开战期"。
我知道从剜心明俘的这一刻起,父祖的遗甲不再是图腾,而是吸饱了血的活物。它会跟着我踏碎叶赫的城门,啃光明廷的疆土,首到所有仇人的骨头都变成祭坛的狼头骨,而我这只建州的孤狼,终将在血与火里,把辽东的雪染成永不融化的猩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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