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矢浸透的甲胄还在滴着血水,浑河岸的尸堆己垒成三丈高墙。我踩着哲陈部贝勒的头骨夯土,狼头刀柄撞在尸墙上,震落的腐肉里滚出颗眼球——那是前日被胶箭射穿咽喉的明俘,瞳孔里还凝着叶赫的狼头咒。穆哈连的烟袋锅在尸缝里磕了磕,锅灰落进腐血池,突然冒出蓝烟,烟中浮着佟佳氏难产时的黑血块。
"往尸缝灌石灰。"我踢开扑来的乌鸦,看见褚英正把断指链缠在女尸脖颈。链上的人牙刮过腐烂的皮肉,刮下来的筋膜粘在他腕间伤疤上——那道伤是去年被尸毒侵蚀的,如今疤纹里渗出的脓液,和尸堰渗出的疫水一个颜色。佟佳氏披着双层羊毛毡走来,毡面血绣的北斗七星被尸水洇开,星芒顺着毡纹爬向她的狼形疤,像极了地火雷炸开时的裂纹。
"石灰里掺狼毒草。"她的指尖戳进尸墙,腐肉突然蠕动起来,挤出的黑血在她指甲缝里聚成狼头。我接过她递的陶罐,罐底沉着十二具婴儿尸骨——那是从叶赫掳来的,如今被磨成粉掺进石灰,粉未遇血竟燃起绿火。褚英突然狂笑起来,断指链甩进腐血池,链尾的鹰爪骨勾出半截肠子,肠子上还挂着未消化的箭镞。
申时三刻尸堰完工,我站在墙顶看见叶赫的援军踏过浮桥。佟佳氏的羊毛毡突然起火,她焦黑的手臂指向尸墙:"看尸缝里的血线..."话音未落,整面尸墙渗出黑血,血线在墙上蜿蜒成叶赫的疆域图,图中浑河处的血泡炸开,喷出的腐肉雨里全是毒蝎。
"放疫水!"额亦都的"孤雏"刀劈开闸口,混着腐尸的河水涌向敌营。我听见远处传来惨叫,敌兵的皮肤接触疫水后纷纷溃烂,露出的骨头缝里爬出白虫。褚英跳进血河,断指链卷着腐尸狂舞,"该把俘虏扔进尸堰!"他的笑被雷声吞没,链上的指骨纷纷爆裂,碎骨里钻出的毒蝎全扑向我腰间的虎符。
后半夜尸堰垮塌,我在泥泞里捡到密信。信皮用孕妇的胎盘封缄,拆信的瞬间飞出毒蛾,蛾翼上的鳞粉掉在尸水上,竟让水面浮起无数狼头。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信末:"主子,叶赫早知道咱们建尸堰。"锅灰落在"同归于尽"西字上,烫出的血泡和佟佳氏左臂的焦痕分毫不差。
佟佳氏的毡旗突然被尸水浸透,她焦黑的手指抠着旗面的血线:"这是用咱们的尸骨筑墙..."话音未落,旗角的狼头纹突然扭动,露出底下绣的"灭族"二字。我这才明白汉匠王老头死前为何在尸身刻符,原来每具尸体都是活咒,如今尸堰崩塌,万千血咒全飘向建州大营。
黎明时浑河成了毒沼,只有佟佳氏的羊毛毡漂在尸堆上。我捞起毡子时,看见毡底绣着叶赫的密图,图上用朱砂圈着建州的祖坟,圈中央画着个啃食尸体的狼头。褚英把断指链缠在图上,链节压过的地方都渗出黑血,血迹在图上聚成字:"父食尸,子弑天。"
这日回营的路上,尸堰的腐水在草叶上冒蓝烟。我摸着狼头刀柄的血槽,那里凝着佟佳氏的血和敌将的脑浆,混在一起竟成了狼眼形状。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远处:"主子,叶赫的萨满在尸堰上跳神。"烟袋锅的火星落在我肩甲,烫出的疤痕与遗甲的裂痕连成一线,像极了父祖灵前那条用尸骨铺成的血路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尸堰上,我听见腐肉里传来呻吟。佟佳氏的焦尸突然动了动,她烧焦的手指指向叶赫方向,那里的天空飘着疫云,云滴落进我的甲缝,化成尸水,在护心镜上聚成狼形——那狼的嘴里咬着的,正是我刚从尸堰里捞出的金印,印文"建州左卫"西个字,己被尸水溶成"血债尸偿"。萨满阿古达玛突然扑进腐血池,他后背的狼形刺青正在剥落,露出的皮肉上刻着:"尸堰筑成日,建州灭族时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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