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祸未平的第七夜，赫图阿拉的帐幔全爬满黑蝶。我用狼头刀挑开帐帘时，看见佟佳氏的羊毛毡上落着三枚蝶蛹，蛹壳渗着黑血，在烛火下泛着磷光——和三年前地火雷炸开时的硝石一个颜色。穆哈连的烟袋锅在蛹上磕了磕，锅灰落进血缝，突然爆出蓝火，火中浮着叶赫巫师狞笑的脸。
"叶赫下了黑蝶蛊。"佟佳氏的指尖按在蝶蛹上，突然有墨色汁液从蛹孔渗出，顺着她狼形疤爬成蛛网。她焦黑的左臂缠着新剥的蝶翼，翼纹里渗出的毒汁滴在地上，聚成狼头形状的血泊。"得用活人血引蝶。"她的指甲刮过蛹壳，壳上突然浮现满文"血祭"，笔画间凝着汉匠王老头的指血。
褚英突然踹翻祭蛊的陶盆，断指链卷着蝶蛹狂舞："该把叶赫巫师全喂蝶！"链上的人牙刮过毒蛹，刮下来的碎屑粘在他腕间伤疤上——那道伤是去年中蛊时留下的，如今疤纹里渗出的脓液，和蝶蛹的黑血一个颜色。我挥刀劈断他的链节，断链掉进血盆，溅起的毒汁在佟佳氏脸上烫出蝶形疤痕，恰与她左臂的焦痕连成翅脉。
子时三刻血蝶坛开工，我踩着汉匠的头骨踏坛。佟佳氏的火把照见坛心的蛊阵，阵眼插着十二根蝶形骨针——那是从叶赫掳来的萨满指骨磨成，如今骨针渗着血水，在火中映出建州部众昏迷的脸。"看针纹的走向..."她的指尖按在骨针上，突然有黑血从针孔喷出，在她掌心聚成叶赫的狼头。我这才想起王老头曾说黑蝶蛊以人心为食，如今坛中血水全是部众的精魂。
"往阵眼灌狼毒草汁。"额亦都的"孤雏"刀劈开蝶群，刀刃震落的毒粉砸在蛊阵上，竟把血蝶腌成白色。褚英突然跳进血池，断指链卷着骨针狂笑："看我扎穿叶赫的魂！"他的笑被坛顶塌陷打断，坠落的骨针里滚出具尸体，尸身穿着叶赫的蝶纹袍，嘴里塞着建州的血袋。
后半夜蛊阵突现血泉，我在浊水里捡到密信。信皮用蝶翼封缄，拆信的瞬间飞出毒蛾，蛾翼上的鳞粉掉在骨针上，竟让针身渗出黑水。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信末："主子，叶赫在蛊阵下了反咒。"锅灰落在"同归于尽"西字上，烫出的血泡和佟佳氏腰间的旧伤分毫不差。
佟佳氏的羊毛毡突然被血泉浸透，她焦黑的手指抠着蛊阵的血线："这是用咱们的魂咒咱们..."话音未落，坛心的骨针突然炸裂，迸溅的骨屑在她脸上刻出蝶形纹路。我这才明白王老头死前为何在骨针刻符，原来每根骨针都是活咒，如今叶赫反施血咒，万千精魂全反噬建州萨满。
黎明时蛊阵崩解，只有佟佳氏面前的蝶蛹泛着蓝光。我挥刀劈开蛹壳，里面滚出的不是血蝶，而是颗烧焦的人心——那是叶赫巫师的心脏，如今被蛊毒腌成水晶，心纹里渗着的血水，在坛底聚成字："施蛊者，心化蝶烬。"
撤离蛊坛的黄昏，骨针在行囊里簌簌作响。我摸着狼头刀柄的血槽，那里凝着佟佳氏的血和骨针碎屑，混在一起竟成了蝶眼形状。穆哈连的烟袋锅指着远处："主子，叶赫的蛊坛在烧。"烟袋锅的火星落在我肩甲，烫出的疤痕与遗甲的裂痕连成一线，像极了父祖灵前那条用蝶翼铺成的死路。
冰雹劈裂帐顶的刹那，坛心传来闷响。佟佳氏的焦尸突然扬起手臂，她烧焦的指尖戳破穹庐，墨色蝶群随着漏雨扑进营帐，翅脉上的磷光在护心镜上爬成狼形——那狼的嘴里咬着的，正是我别在腰间的蝶形骨针，针身"建州左卫"西字己被雹子砸成齑粉，混着血水在甲胄上写成"血债蝶偿"。萨满阿古达玛突然撕开衣襟，他后背燃烧的狼形刺青爆出蓝火，火蝶振翅时抖落的火星，在泥地上拼出满文："黑蝶烬时，巫术终焉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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