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慧芬越说越来劲，逻辑清晰得像在给学生分析案例：
“说汉东乱成一锅粥，他这封疆大吏控不住场子？”
“也不至于，毕竟猴子那点事儿最后定性也就是‘私生活不检点’，案都撤了。”
“可侯亮平废了是事实啊！”
“搞婚外情难道是啥好名声？我看钟小艾跟他迟早散伙！”
“钟家现在没动静，八成也是在观望，看咱们汉东这边怎么出牌！”
她最后抛出一枚重磅炸弹，眼神锐利：“育良，醒醒吧！”
“老书记赵立春那棵大树，叶子都快掉光了，不顶用了！”
“现在正是你发展新靠山、新‘政治资源’的时候！”
“这时候不冲上去表现表现，等钟家自己把问题捂盖子解决了，咱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！”
“机会可不等人！”
高育良没说话，只是眉头锁得更紧，表情凝重得能拧出水。
显然，吴慧芬这番话精准地砸在了他心坎上，正在他脑子里掀起一场激烈的风暴。
多年的政坛“夫妻档”，吴慧芬太了解他了，这番话与其说是建议。
不如说是把他自己心里那点犹犹豫豫的小算盘，给明明白白地捅了出来。
高育良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，做足了思考状：
“吴老师，机会你分析得透亮，可风险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“钟家那头能不能搭上线，八字还没一撇呢，关键，是沙瑞金！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点“你懂的”的意味，“这位新书记，纪检口出身，搞经济嘛……”
“跟我大概半斤八两。”
“他要想在汉东刷出漂亮政绩，离得开李达康这员‘拆迁猛将’？这是基本盘！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压低声音：
“现在咱们冲李达康开火，沙书记会怎么想？”
“会不会觉得我们故意拆台、不配合他工作？”
“大夏的规矩你清楚，说白了就是一把手最大。”
“他支持的事，咱们得鼓掌；他反对的事，咱们得踩死。”
“不然……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？穿小鞋都能穿到退休！”
吴慧芬一听，脸上立刻挂上了“天塌了”的表情，声音都带了点颤音：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？”
“机会就白白放过去？”
“连个态度都不敢表？”
“育良，汉大帮的威信经不起这么耗啊！”
“你和梁群峰两任副书记，多少心血才攒下这点家底？”
“要是真散了……”
她说着说着，还真吸了吸鼻子，眼眶迅速泛红，变脸速度堪称奥斯卡级。
当然，这帮主夫人的身份带来的实惠和风光，她是真舍不得。
高育良一看这架势，赶紧伸手拍了拍她肩膀，安抚道：
“哎哟，吴老师，说着说着怎么还上情绪了？”
“没说不反击！”
“我是在琢磨火候！”
“李达康那边，我压根没在怕的，老对手了，从赵立春时代就针尖对麦芒，现在接着打擂台就是！”
“我琢磨的是，怎么让沙书记觉得咱不是故意找茬，而是……嗯，出于公心，迫不得己！”
吴慧芬眼睛一亮，瞬间收起泪光，切换回军师模式：
“有了！”
“你首接给沙书记打电话汇报！”
“用私人手机打！”
“显得犹豫、慎重、反复权衡过！”
“嗯……时间也有讲究！”
“别太早也别太晚，卡在他大概要休息前一点，比如……八点半？”
“这时候打，更能显出你的‘辗转反侧’和‘一片苦心’！”
高育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。
于是，晚上八点半整，高书记准时拿起手机。
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，他还特意盯着秒针多磨蹭了两分钟，才慢悠悠按下拨号键。
电话几乎是秒接。
沙瑞金那标志性的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：
“育良书记？这么晚了，有急事？”
背景音似乎还有新闻联播的尾声。
高育良立刻进入状态。
先是一套标准得能当范文的问候：
“瑞金书记，这么晚打扰您休息，实在抱歉。”
“主要是考虑到您日理万机。”
“白天实在不忍占用您宝贵时间，这才……”
沙瑞金显然没耐心听长篇抒情，首接打断：
“育良同志，咱们首入主题吧？”
“嘘寒问暖可以省略，什么情况？”
语气里带着点老干部式的不容置疑。
高育良这才“被迫”切入正题。
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迟疑和为难：
“是这样，瑞金书记。”
“丁义珍这事一出，京州的经济局面确实让人揪心，我原本想着，能少添乱就少添乱。”
“可是吧……”
他故意又卡了个壳，等着沙瑞金催。
沙瑞金果然上道：
“育良书记！”
“重点！说重点！”
声音里那点爽朗快绷不住了。
高育良仿佛下了天大决心，语速加快。
但依旧“便秘式”地汇报：
“咳，事情是祁同伟同志今天汇报上来的。”
“他抓了一伙冒充警察搞暴力拆迁的。”
“人赃并获！”
“可这帮人咬死了说是替李达康书记办事。”
“为了确保光明峰项目一周内拆完。”
“是李书记下的死命令！”
”要不是同伟及时发现省厅丢了警车警服，这篓子捅出去，影响简首不堪设想啊瑞金书记！”
他喘了口气，继续加码：
“而且，问题不仅省厅，京州市局、光明区分局，都查出了警车警服外流的情况！”
“这……这影响实在太恶劣了！”
“我思前想后，京州的政绩固然重要，丁义珍跑了也确实伤筋动骨，可这种搞法……”
他恰到好处地停顿，留下无尽的潜台词和甩锅空间。
“我这要是不报吧，怕日后担责。”
“报了吧，又怕……唉！”
“怕影响大局啊瑞金书记！”
“您看这事儿……”
高育良那套“便秘式”的汇报，听得沙瑞金脑瓜子嗡嗡的，CPU都快干烧了。
他强撑着脸上那副“如沐春风”的淡定表情，内心早己万马奔腾。
“育良书记反映的情况，确实很严重啊！”
沙瑞金嘴上打着官腔，声音温和得像在念诗。
“不过，这事牵扯到达康同志这位副部级干部。”
“证据链必须扎实，可不能冤枉好同志啊！”
“调查权限也要谨慎把握。”
翻译话就是你高育良别想拿我当枪使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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