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陈默与他那根过分“稳健”的安全绳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时,他“为国捐躯”的消息,也插上翅膀,飞越了百里之遥,传到了正在收拾行囊,准备跑路的蛮族大营。
一名蛮族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单于的大帐,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狂喜、困惑与恐惧的复杂表情,高声喊道:
“大捷!大捷啊单于!那个汉人军师……陈默,他死了!”
“死了?!”
这个消息,如同一道惊雷,劈在了本就人心惶惶的蛮族将领们头上。
短暂的沉寂之后,大帐内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。
“死了?哈哈哈!那个妖怪终于死了!”
“长生天开眼啊!我们的勇士不用再面对那个魔鬼了!”
“单于!这是我们反攻的最好机会!”
蛮族单于也激动地站了起来,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。他看向首席军师呼延灼,期待着他下达反攻的命令。
然而,呼延灼的反应,却给这满帐的狂喜,浇上了一盆来自极北冰川的冷水。
只见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,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,眼神里非但没有半分喜悦,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“大……大捷?”呼延灼的声音在发抖,他神经质地笑了笑,“不,这不是大捷……这是催命符!是那个魔鬼……给我们设下的最后一个,也是最恶毒的陷阱!”
欢呼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,不解地看着他们己经有些“疯魔”的军师。
“军师,您……您在说什么胡话?”单于不解地问道,“敌人死了,难道不是好事吗?”
“好事?”呼延灼指着那个报信的探子,厉声问道,“我问你!他是怎么死的?死在哪里?尸体呢?”
探子被问得一愣,结结巴巴地回答:“听……听说是为了引开刺客,在断魂崖……坠崖身亡。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……”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
呼延灼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,他狂笑起来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坠崖身亡?死不见尸?”他猛地止住笑,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“你们,用你们那被牛羊脂油塞满的脑子想一想!”
“一个能呼风唤雨、起死回生、让大地献出宝藏的神仙人物,会被几个小小的刺客逼得坠崖?”
“一个能算尽天机、未卜先知的存在,会算不到自己有此一劫?”
他的一连串反问,让大帐内的温度骤然下降。
“不对!”呼延灼的声音变得尖锐而高亢,他像一个抓住了真相的先知,开始了他最后的“逻辑推演”。
“这一切,都是计!是汉人最阴险的诡计!”
“那个陈默,他根本就没死!他是假死!他故意用这种方式,从明处转入暗处!”
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呼延灼自问自答,眼中闪烁着智慧(迪化)的光芒:
“因为,他知道我们怕他!只要他还活着一天,我们就绝不敢全力攻城!所以,他‘死’了!他用自己的‘死亡’,来麻痹我们,来引诱我们!”
“他想让我们以为,郡城失去了主心骨,是进攻的最好时机!他想诱我们大军深入,倾巢而出,去攻打那座看似脆弱的城池!”
“然后呢?”
呼延灼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的颤音。
“然后,那个‘死去’的陈默,就会像一个真正的鬼神,带着他的天雷和神兵,从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,给我们……致命一击!”
“届时,我族大军,前有坚城,后有鬼神,必将全军覆没,万劫不复!”
“此地……此地不可久留啊!”
他的一番分析,逻辑严谨,丝丝入扣,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大帐内的蛮族将领们,一个个脸色煞白,冷汗首流。他们仿佛己经看到了,在他们攻城之时,那个“死去”的陈默,在他们身后,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。
“军师说得对!”
“太可怕了!汉人太阴险了!”
“连死人都能拿来当武器,我们还怎么打?”
蛮族单于也彻底被吓破了胆。他看着呼延灼,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颤声问道:“那……军师,我们……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呼延灼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。
“幸亏……幸亏我们己经决定要撤了。幸亏我们没有被这‘大捷’冲昏头脑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,猛地一挥手,用尽全身力气喊道:
“传我命令!全军……立刻……撤退!”
“这不是逃跑!听清楚了!”呼延灼强行给自己,也给所有人找着台阶,“我们是……看穿了汉人的诡计!我们是……取得了堪破天机的‘胜利’!我们是进行战略性的‘胜利转进’!”
“转进!立刻转进!一刻都不要停留!”
于是,在郡城军民还沉浸在失去“守护神”的悲痛中时,城外,出现了极其荒诞的一幕。
那驻扎了数月,黑压压一片,如同乌云般笼罩着郡城的蛮族大营,突然间动了起来。
他们没有发动攻击,反而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,丢盔弃甲,争先恐后地向着北方的草原深处,仓皇逃窜。
那场面,不像是撤退,更像是一场……盛大的、充满了喜悦气氛的大逃亡。
郡城墙上,目睹此景的李严和士兵们,都看傻了。
他们面面相觑,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。
“蛮……蛮子……就这么跑了?”
“为什么啊?”
短暂的困惑之后,不知是谁,第一个反应了过来。他遥遥对着城东方向那座新立的、气派的衣冠冢,跪了下来,声音哽咽,却充满了无尽的崇敬:
“是稳健侯!是稳健侯在天之灵显灵了!”
“侯爷……侯爷您看到了吗?您就算是‘死’了,也把蛮子给吓跑了啊!”
一言惊醒梦中人。
城墙之上,瞬间跪倒了一大片。
“稳健侯神威!”
“稳健侯千古!”
欢呼声,如同山崩海啸,响彻云霄。
他们都坚信,这是他们逝去的英雄,在天国之上,为他们送上的最后一份,也是最伟大的一份礼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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