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潮气渗进便利店的玻璃门缝，江晚星盯着关东煮锅里浮起的气泡，不锈钢勺子在掌心转了个圈。凌晨两点十七分，货架尽头传来薯片袋的窸窣声，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周稻——那人总在打烊前来扫荡临期零食，卫衣口袋永远揣着本翻烂的《刑法》。
"帮我留串魔芋丝？"周稻晃着钥匙串走来，脏辫上还沾着漫画店的彩铅屑，"今天夜校考试，老师居然问'如何界定过失杀人'。"她撕开鱿鱼须包装，油渍溅在收银台上的《百年孤独》封面上。
江晚星用夹子捞起咕嘟冒泡的海带结，塑料手套发出沙沙声。余光瞥见玻璃门外闪过道粉色影子——是阮星野的机车头盔。女骑手正在机车上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紧抿的嘴唇，屏幕上是条未发送的消息："你婚礼那天，机车后座的头盔我还留着。"
"又在写小说？"周稻戳了戳她放在收银台的笔记本，最新一页画着简笔画：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在便利店买关东煮，玻璃倒影里却多出个穿校服的女孩。
江晚星还没回答，玻璃门突然被撞开。苏梨裹着湿漉漉的雨衣冲进来，怀里的橘猫抖了抖毛，水珠甩在货架上的速食面包装。"救命！"她的JK制服裙摆滴着水，"民宿水管爆了，温言姐说...说让我来投奔你。"
周稻嚼着鱿鱼须笑出声："投奔晚星不如投奔我，我家阁楼藏着半箱泡面。"她伸手去逗猫，却被挠了爪子。
江晚星刚要开口，门铃又响了。穿白衬衫的程砚站在门口抖伞，雨水溅在苏梨的帆布鞋上。他的目光扫过收银台上的《百年孤独》，书页间露出半截电影票根——2013年7月15日《致青春》的场次，座位号正是林小棠出事那天的车厢排数。
"要帮你修水管？"程砚突然开口，从公文包掏出个迷你工具箱。金属零件碰撞声惊醒了熟睡的橘猫，它跳上收银台，打翻了装辣椒油的罐子。
苏梨盯着他手里的扳手："你不是投行的吗？"
"大学辅修过水电。"程砚弯腰拧开水管总阀，袖口滑落，后颈的红绳晃了晃。江晚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那根红绳，和她小说里男主的护身符一模一样。
周稻突然捡起滚到脚边的硬币，在手里抛了个抛物线："程先生，这枚2018年的硬币，和你上次在奶茶店付的是同款呢。"她的目光扫过程砚紧绷的下颌线，"巧的是，林小棠的日记本最后一页，也夹着枚一模一样的。"
空气瞬间凝固。程砚的手顿在水管接口处，扳手擦过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苏梨怀里的橘猫突然炸毛，爪子勾住了他的领带，扯开的领口处露出银色铃铛——和林小满抽屉里的那枚，连刻痕都如出一辙。
江晚星的笔记本从手中滑落，最新那页的简笔画被辣椒油晕染。画里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轮廓，不知何时变成了程砚的模样，而玻璃倒影中的女孩，穿着和林小棠出事那天同款的薄荷绿连衣裙。
"修好了。"程砚首起身，手指沾着机油，"不过建议换套新水管，材料我明天带过来。"他转身时，公文包里掉出张照片。江晚星瞥见照片边角——是2013年的毕业典礼，林小棠站在人群里笑得灿烂，而程砚的手，正搭在她的肩膀上。
周稻弯腰捡起照片，马克笔在程砚的脸上画了道胡子："程先生和小棠姐，原来早就认识？"她的笔尖悬在照片上，"要不要解释下，为什么你每次买草莓波波，都要少糖去冰——和小棠姐生前的习惯，分毫不差？"
玻璃窗外，阮星野的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。她摘下头盔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程砚遗落的照片上。照片里林小棠的笑脸渐渐模糊，而程砚己经消失在雨幕中，只留下工具箱里一枚沾着奶茶渍的硬币，边缘刻着：2018.7.15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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