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冬的北风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棂，李一柔拖着行李箱踏进陈守业的老西合院时，铜制门环上的霜花让她打了个寒颤。家政公司的备注还在手机里发烫："独居老人，心脏病史，需24小时陪护，但......"她望着门廊下挂着的鸟笼，笼中金丝雀正用喙尖轻点结冰的水碗，突然想起赵德发家最后那盆绿萝——生命总在最严苛的环境里，长出意想不到的枝桠。
"是小李吧？"沙哑的声音从堂屋传来。陈守业裹着灰呢大衣蜷在摇椅上，膝头盖着的毛毯补丁摞补丁，"这天冷得骨头缝都疼，能帮我灌个热水袋吗？"他说话时目光躲闪，李一柔瞥见茶几上散落的降压药盒，包装膜还未拆封。
头两天，照顾工作像台老旧的座钟，按部就班却暗藏卡顿。陈守业总在深夜咳嗽，等李一柔冲进房间，他又摆摆手："老毛病，不用管。"可当她试图联系老人子女时，电话那头永远是冰冷的忙音。
"陈叔，您这降压药得按时吃。"第三天清晨，李一柔把温水递过去，却见老人突然捂住胸口，脸色煞白地瘫倒在沙发上。药瓶滚落时，她眼尖地发现标签上的有效期己过三个月。
"快......叫救护车......"陈守业气若游丝，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。李一柔摸出手机的瞬间，余光扫过老人藏在袖口里的红绳——那是条崭新的祈福手链，绳结还打着商场的标签。
急救车呼啸而来时，陈守业在担架上突然睁眼，虚弱地对她说："小李，我存折在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医护人员推进急诊室。李一柔站在走廊里，望着手链上"平安喜乐"的金字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这出戏，怕是比赵德发的清洁实验更费心思。
深夜的医院长廊泛着冷光，李一柔正给老人削苹果，病房门突然被撞开。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冲进来，其中一人扫了眼病床："爸，您又闹什么？"
"这是怎么说话的！"李一柔猛地站起身，水果刀在灯下泛着寒光，"陈叔心脏病突发，你们当子女的......"
"姑娘，"另一个人掏出支票本，"开个价，别跟着掺和。"笔尖在纸面划出刺耳的声响，"他这老毛病，每年都要演几回。"
陈守业在病床上突然剧烈咳嗽，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滑落："你们就当我死了......"李一柔看着老人颤抖的睫毛，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，用最后的力气扯住她的衣角。
"我不要钱。"她把削好的苹果塞进陈守业手里，转头对两个男人冷笑，"但我要你们陪父亲做完这次体检——就当是还二十年前，他背着你们冒雪看病的债。"
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向凌晨三点，陈守业突然小声说："对不起，骗了你。"他着手链，"这是给孙女买的生日礼物，她今年该中考了......"
李一柔望着窗外的积雪，突然想起老家的土灶。每当寒冬，母亲都会往灶膛里添把柴火，通红的火光映着墙上的全家福。"陈叔，"她把恒温杯塞进老人怀里，"明天我教您烤橘子，止咳比药管用。"
监护仪的滴答声里，陈守业的儿子突然推门进来，手里拎着袋热腾腾的包子："爸，医生说您能吃流食了......"李一柔看着两代人躲闪又渴望的眼神，悄悄退到走廊。玻璃倒影里，她摸出手机给家政公司发消息："这单，再续半个月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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