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车开走后，苏文远蹲在满地狼藉里，对着那张两岁时的照片发怔。李一柔往搪瓷缸里泡上浓茶，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，像极了此刻混乱的局面。"喝口热乎的，"她把茶缸塞进苏文远手里，"再硬的骨头，也得慢慢啃。"
苏文远捧着茶缸，声音闷在里面："李姐，我一首以为他恨我......"
"哪有老子恨儿子的？"李一柔往炉膛里添了块煤，火苗"腾"地窜起来，"就像这火，看着凶，其实就想暖乎人。你爸啊，怕是把心里话都腌成了老咸菜，时间久了，自己都忘了啥味儿。"
正说着，院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喊声："有人吗？"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门缝张望，怀里还抱着只瘸腿的小猫。"叔叔，我能给小可怜找点吃的吗？"
苏文远愣了神，手里的茶缸差点摔了："丫丫？你怎么来了？"
小女孩眼睛一亮，蹦蹦跳跳跑进来："爸爸说爷爷家有好多宝贝！"她突然瞥见满地碎片，小嘴一撇，"是谁把爷爷的东西打碎了？坏蛋！"
李一柔蹲下身，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："告诉阿姨，你爸爸是不是叫苏明远？"
小女孩含着糖点点头："爸爸说爷爷不要我们了......"她低头给小猫顺毛，"小可怜和我一样，都没有家。"
苏文远的眼眶瞬间红了，他伸手想抱小女孩，又尴尬地收回手："丫丫，叔叔......"
"叫伯伯！"李一柔拍了下他后脑勺，"以后丫丫就是你亲侄女！"她转头冲小女孩眨眨眼，"伯伯家里有会变魔术的茶壶，能倒出草莓味的牛奶！"
正闹着，院外传来汽车急刹声。苏明远的妻子王芳冲进来，看见女儿先是一喜，随即脸色煞白："丫丫怎么在这？"
"阿姨别怕，"李一柔端来板凳，"我们正给丫丫开欢迎会呢。"她指了指墙角的陶罐，"要不要尝尝我煮的八宝粥？里面还放了能让人心眼变亮的神秘料。"
王芳盯着她看了半晌，突然捂着脸哭起来："我早就劝他别干那些勾当......可他说要给丫丫挣够一辈子的钱......"
"钱是挣不完的，"李一柔递上热毛巾，"就像这八宝粥，米放多了，反而煮不出香甜。"她想起自己为了省钱吃隔夜菜的日子，"我儿子总说，妈你别这么拼，可当妈的哪有不犯傻的？"
丫丫突然爬到苏文远腿上，小手摸着他下巴："伯伯的胡子扎人！"苏文远僵着身子，慢慢搂住小女孩，眼泪砸在她头顶的蝴蝶结上。
"苏先生，"李一柔从怀里掏出个信封，"这是你爸让我转交给你的。"泛黄的信纸上字迹潦草："阿远，当年你妈走的时候，我慌了神，只会抱着那些破铜烂铁掉眼泪......"
苏文远读着读着，突然放声大哭。丫丫被吓了一跳，奶声奶气地说："伯伯别哭，我把糖分给你吃！"
李一柔转身往灶台添柴，火光映得她眼眶发热。手机在围裙口袋震动，家政公司发来消息："李姐，有位退休教师找保姆，特别爱听你讲的故事......"她笑着回复："告诉老人家，下次我带着八宝粥配方和故事书上门！"
临走时，丫丫抱着她的腿不放："阿姨什么时候再来？"
"等你伯伯学会煮草莓牛奶就来！"李一柔刮了下小女孩的鼻子，"记住，家不是放宝贝的仓库，是能哭能笑的热乎地儿！"
踏出苏宅大门，寒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，李一柔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。她摸出母亲留下的顶针，在掌心焐了焐——这大概就是家政江湖的魔力，总能在满地狼藉里，找到重新拼凑温暖的线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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