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姗姗从海水中被捞起时,怀里的铁皮箱还在渗着咸涩的海水。她躺在莲花医馆的竹榻上,听着老郎中用镊子夹出她掌心的碎木刺,每一下都扯动着神经。窗外飘进难民的啼哭,混着远处未散尽的硝烟,像根细针在耳膜上反复扎刺。
"别硬撑。"老郎中忽然开口,药棉按在她肩头的枪伤上,"小周走前留了封信,说等你醒了再给。"泛黄的信笺展开时,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,任姗姗的手指瞬间攥紧——那是老周女儿特有的香包味道。
"任姐,你总说我像个冒失鬼。可那天看你冲进火海里救孩子,我突然懂了。阿水哥走的时候,我在他口袋里摸到半块没送出去的糖糕,原来他早就偷偷给我留着..."
字迹在泪水中晕染,任姗姗将脸埋进枕头。医馆外传来脚步声,她慌忙擦泪,却撞见陈明倚在门框上。他空荡荡的左袖扎成整齐的结,眼神却比从前更锐利:"码头发现日军潜水艇的痕迹,他们在转移最后一批生化武器。"
深夜的礁石滩泛着幽蓝的磷光,任姗姗跟着陈明摸向废弃灯塔。他的军靴踩在碎石上,发出比从前更重的声响——那条曾在爆炸中受伤的右腿,如今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发僵。
"小心。"陈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,掌心的老茧擦过她的皮肤。灯塔内传来日语交谈,任姗姗摸到断笛,却被陈明按住:"这次听我的指挥。"他从腰间掏出枚自制手雷,引信处缠着红绳——和阿水生前用的一模一样。
爆炸声响的瞬间,任姗姗冲进塔内。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往铁箱里塞试管,金发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。"你们中国人永远不懂,"女人用流利的中文冷笑,"这些病毒才是大日本帝国的遗产。"
断笛刺向女人咽喉的刹那,任姗姗看清了她颈间的樱花项链。记忆突然闪回当代,在靖国神社前举着标语牌的日本女人,戴着同样的首饰。她的手顿了顿,这迟疑让女人趁机甩出毒针。
"躲开!"陈明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,毒针刺进他的右肩。任姗姗听见自己的尖叫,混着灯塔坍塌的轰鸣。等她从瓦砾堆里爬出来,陈明正躺在血泊中,军装上洇开的不只是血,还有绿色的毒液。
老郎中熬药的砂锅咕嘟作响,任姗姗守在陈明床边。他的体温烫得吓人,却还在说胡话:"阿水...把炸药往左边放...任小姐...别回头..."她握住他的手,发现掌心里还攥着半截红绳,那是从手雷上扯下来的。
"这种毒没解药。"老郎中摘下眼镜擦了擦,"除非找到日军实验室的原始血清。"任姗姗想起那个金发女人逃跑时抱着的铁箱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深夜,她偷偷溜出医馆,却在巷口撞见盲眼少年阿青。
"姐姐要去报仇吗?"少年的竹笛抵在她腰间,"我听见你心跳得很快。那天小周姐也这样,后来她就再也没回来。"他摸索着抓住她的手,指腹的伤疤硌得她生疼——那是替她挡子弹留下的。
黎明前的实验室笼罩在白雾里,任姗姗摸进地下室。金发女人正在调试显微镜,看见她时露出惊喜的笑:"来得正好,我需要活体实验对象。"任姗姗这才发现,铁箱里关着的不是试管,而是十几个被注射病毒的孩子。
断笛抵在女人咽喉的瞬间,任姗姗突然看清她眼底的血丝。"你以为我想做这些?"女人的声音突然哽咽,"我父亲是731部队的受害者,他们用我母亲做实验..."她扯开衣领,胸口布满狰狞的疤痕。
远处传来枪声,是武工队赶来支援的信号。任姗姗的手颤抖着,断笛划破女人的皮肤,却没再深入。女人趁机启动自毁装置,火焰中,任姗姗抱起孩子往外冲,听见身后传来疯狂的笑声:"你们救得了今天,救得了明天吗?"
医馆里,陈明的烧终于退了。他醒来时,看见任姗姗趴在床边,发梢沾着实验室的灰烬。"我梦见阿水了,"他的声音沙哑,"他说该找个会做饭的姑娘,别总让你饿着。"
任姗姗别过头去,眼眶发热。窗外,阿青正在教孩子们吹笛子,跑调的《天乌乌》里,混着孩子们的笑声。她摸出老周女儿的信,最后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迹终于清晰:"其实我早就知道,阿水哥喜欢的不是糖糕,是看我吃糖糕的样子。"
月光爬上窗台时,任姗姗独自走到海边。断笛贴在胸口,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远处的海面上,货轮的灯光一闪一闪,像极了当代纪念馆里那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。她忽然明白,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,但正是这些伤痕,让活着的人更懂得如何去爱,如何去守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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