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危机后三个月,闵秋芷总在夜半惊醒。她摸着颈侧未愈的蛊毒疤痕,指尖触到枕下那截断裂的蛊笛——在铁城之战中,为保护林弦超,她用笛身挡下了黑袍人的致命一击。月光透过苗族吊脚楼的竹窗,将疤痕照得泛着青灰,如同她心里始终化不开的郁结。
“又疼了?”柳楚楚的声音从楼下传来。红衣姑娘提着陶壶轻手轻脚上楼,发间的红绸沾着白族雷火草的碎屑,“我找老族长要了安神汤,加了你最喜欢的酸角。”她舀起一勺汤药,吹凉了递到闵秋芷唇边,却被对方偏头躲开。
“别再把我当病人。”闵秋芷扯过被子蒙住头,声音闷在里面,“连蛊王都怕我身上的毒,你不怕吗?”柳楚楚愣了愣,突然掀开被子,红绸缠住闵秋芷的手腕:“怕?你忘了在铁城是谁用蛊笛替超哥哥挡刀?要怕也是我怕——怕你把自己闷成个毒蘑菇!”
楼下传来脚步声,林弦超捧着新制的三色茶盏出现。茶汤在盏中轻轻摇晃,映出他眼下的青黑:“这是用苍山雪水煨的药茶,加了忘忧岛的贝壳粉。”他将茶盏放在窗边,烛火摇曳间,茶汤表面浮现出六族孩童手拉手的光影,“秋芷,你总说蛊虫能看见人心,那你看看这茶汤?”
闵秋芷别过头,却瞥见柳楚楚悄悄往自己身后藏手。她猛地拽过对方手腕,只见掌心布满细小的灼伤——是那日为她熬药时被雷火草烫的。“你……”她喉咙发紧,指甲掐进掌心。柳楚楚反而笑了,用没受伤的手刮她鼻尖:“就许你当英雄,不许我当个合格的药罐子?”
深夜的盘王谷飘起细雨。林弦超独自坐在祭坛前,傩面搁在膝头,露出他额角新添的疤痕。那是在化解“执念之匣”时,被六族先祖的怨念反噬所致。他着盏片上的裂纹,想起铁城崩塌前,黑袍人临终前的话:“你们以为和解就能抹去伤痛?伤口结痂了,底下还是会疼。”
“在想什么?”柳楚楚的声音惊散了他的思绪。姑娘挨着他坐下,红绸自然地搭在他肩头:“秋芷睡了,喝了三大碗汤,像头小猪。”她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白族的雷纹饼,“老族长说你三天没好好吃饭了。”
林弦超咬了口饼,甜味混着草药的苦涩。柳楚楚突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饼屑,指尖微凉:“超哥哥,你总说要守护六族,可谁来守护你?”她的声音轻得被雨声盖过,“那天在铁城,你挡在我们前面时,我真的怕极了……”
远处传来蛊笛的呜咽,断断续续不成曲调。林弦超起身望向苗族寨子的方向,柳楚楚却拽住他衣袖:“让她静一静吧。”她红绸绕上他手腕,“你知道吗?秋芷总偷偷看你送她的那株还魂草,说叶子黄了一片,她能念叨半夜。”
雨势渐大,柳楚楚将红绸披在两人肩头。林弦超闻到她发间混着雷火草与酸角的气息,突然想起儿时三人在洱海畔玩耍的场景。那时柳楚楚总把最大的甜茶糕让给他,闵秋芷会用蛊虫编花环戴在他头上。
“超哥哥,”柳楚楚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,“以后别一个人扛着了,好吗?”林弦超望着雨幕中两族相连的灯火,握住她的手。红绸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,如同那些被岁月沉淀的情谊,在伤痛中愈发清晰。
而在吊脚楼里,闵秋芷终于拿起断笛,将林弦超送来的贝壳粉小心翼翼地填入裂缝。蛊王从她袖中钻出,用触角轻轻触碰笛身,幽绿的光顺着裂痕蔓延。她望着窗外雨帘中相依的身影,嘴角微微扬起,低声哼起苗族的疗伤古调。
黎明前的黑暗里,三色茶汤的光、红绸的光、蛊虫的光,在雨幕中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星河。这一夜,有人在伤痛中学会示弱,有人在沉默里读懂牵挂,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,如同埋在地下的种子,正借着雨水,悄悄生根发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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