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九笙的身体砸入发酵池的瞬间，冷水裹着腐臭的霉味灌进鼻腔。
他本能地蜷缩成团，下落的力道撞得池底青砖生疼，右手却在触到某块硬物时骤然收紧——那是青铜棺椁的边缘，冰凉的金属纹路顺着指腹攀爬，像极了林家祠堂穹顶那道镇压饕餮的蛇形秘纹。
"咳！"他呛了一口混着铁锈的池水，胸腔里的饕餮心脏突然剧烈震颤，疼得他蜷起脊背。
暗红色的血珠从左眼涌出，模糊了视线，可那蛇形图腾却在血色里愈发清晰——和他十二岁那年跪在祠堂，看着父亲用朱砂在穹顶描绘的纹路，分毫不差。
"九笙！"沈青崖的声音混着青铜碎片碰撞的脆响，从头顶传来。
林九笙仰起脸，看见无数菱形碎片在水面上方悬浮成环，将一团半透明的光影困在中央——是柳七的残魂，此刻正像被风揉碎的纸人，在碎片间忽明忽暗。
"他的意识被青铜树苗分裂成五份，分别对应饕餮吞噬的五感......"沈青崖的青铜手臂渗出细密的裂纹，显然在强撑着力道，"地脉嫁接需要活祭品的五感滋养，柳七......"
话音未落，林九笙突然感到后颈一阵灼痛。
狼纹从右臂窜上脊背，在皮肤下翻涌成狰狞的兽形，他甚至能听见骨骼错位的咔嗒声——那是北马血脉在不受控地暴走。
下一秒，尖锐的刺痛从脊椎深处炸开，他鬼使神差地抬起狼爪，反手刺入后背。
"嗤——"
温热的血顺着手臂淌进池水，林九笙看着掌心里那截缠绕青铜丝的脊椎骨，喉咙发紧。
骨节上刻着和棺椁相同的蛇形图腾，而青铜丝的另一端，正连着柳七残魂的指尖。
"痛觉......是第一个被夺走的......"柳七的声音像被揉皱的旧磁带，带着电流杂音。
他的残魂突然扭曲成痛苦的形状，"当年他们说，只要献祭五感，就能保林家满门......"
发酵池的水面骤然沸腾。
黑色毒液从池底裂缝涌出，裹着腐烂的鼠尸和碎木屑，呛得林九笙睁不开眼。
他的左手不受控地抚上胸口——饕餮心脏的跳动声震得耳膜发疼，而更诡异的是，他的痛觉正在消失。
刚才刺穿后背的伤口还在淌血，可他却像在看别人的身体，只觉得麻木。
"九笙！"沈青崖的尖叫混着青铜碎裂声炸响。
林九笙抬头，看见她的半张脸己经被饕餮虚影覆盖，青铜傩面裂开蛛网纹，"闭眼！"
话音未落，一只裹着青铜鳞片的手突然按上他的左眼。
沈青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，带着灼烧般的烫意。
林九笙下意识想躲，却被她扣住后颈按得更紧，"用我的傩面......替代你的眼！"
剧痛从眼窝深处炸开。
林九笙咬碎了舌尖，腥甜的血混着毒液灌进喉咙。
他看见无数碎片在视网膜上重组，青铜傩面的纹路像活了般钻进视神经——沈青崖的记忆正顺着这道连接涌进来：
二十年前的暴雨夜。
十二岁的林九笙缩在祠堂供桌下，浑身发抖。
外面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，还有熟悉的惨叫声——是护院周伯，是厨房王婶，是......是阿娘。
"阿七，带小九走！"父亲的声音带着血沫，"去后山密道，别回头！"
十六岁的柳七攥着他的手腕往门口跑，却在跨出祠堂的瞬间被青铜锁链缠住脚踝。
林九笙看见穿玄色道袍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，手里捏着半株发光的青铜树苗，"林家长子，这株'地脉嫁接'的引苗，需要活人根系滋养。"
"小九，闭眼。"柳七突然转身，将他推进供桌底下。
林九笙透过缝隙，看见哥哥扯开衣领，将青铜树苗刺进咽喉。
鲜血溅在供桌上，染脏了林家祖传的《镇龙经》，"走......"
画面突然破碎。
林九笙的左眼猛地一热，沈青崖的手无力垂落。
他这才发现她的青铜手臂己经裂成碎片，半张脸覆着饕餮的暗纹，正摇摇欲坠地浮在水面上。
"青崖！"他扑过去想扶，胸腔里的饕餮心脏却突然喷发金光。
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，他看见整座化工厂的地下脉络在金光里显形——青铜树根像无数条毒蛇，正疯狂汲取地脉能量，而根系最深处，竟穿透层层岩层，连接着长白山方向的一座青铜祭坛。
"那是......龙冢？"林九笙的声音发颤。
他想起镇魂司档案里的记载：长白山龙冢是地脉源头，也是当年封印饕餮地脉的核心。
此刻那些青铜树根正顺着地脉裂痕攀爬，像在为某种存在"开膛破肚"。
"九......笙......"柳七的残魂突然凝聚成实体。
他的脖颈处还插着半截青铜树苗，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，是泛着幽光的树汁，"地脉嫁接的祭品......是我......也是你......"
"不！"林九笙吼出声，狼纹在脸上蔓延成完整的狼首。
他攥紧从自己脊椎拔出的青铜骨，突然发现骨节上的蛇形图腾正在发光，"哥，我不会让你白死！"
池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
林九笙感觉脚下的青铜棺椁正在下沉，棺身侧面的缝隙里，渗出更多带着青铜锈味的血线，顺着地脉纹路向长白山爬去。
沈青崖的青铜碎片突然全部飞向他的左眼，在眼周组成半副傩面。
"青崖？"他摸向自己的左眼，触到冰凉的青铜纹路。
原本失明的左眼突然有了热意，像被火烤着的铁块，"你......"
"看地脉裂痕里。"沈青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你的眼睛......要醒了。"
林九笙屏住呼吸。
他看见左眼的青铜傩面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，和狼纹、饕餮图腾慢慢融合。
池底的黑暗在他眼中逐渐清晰，连青铜树根上的每道裂纹都纤毫毕现——而在那些裂痕里，有一丝极淡的金光正在汇聚，像即将破晓的晨光。
发酵池外传来镇魂司首升机的轰鸣。
林九笙望着长白山方向，将青铜脊椎骨收进怀里。
柳七的残魂己经彻底消散，只在他左眼的青铜傩面上，留下一道淡青色的印记。
"长白山。"他抹掉嘴角的血，狼爪在池底划出深痕，"我来了。"
池底的黑洞突然喷出浑浊的水浪。
林九笙被冲得撞上池壁，却在抬头的瞬间，看见左眼的青铜傩面闪过一道金光——那是破妄金瞳苏醒前的预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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