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冢穹顶的裂隙撕开时，林九笙正单膝抵在滚烫的岩壁上。
左肩逆鳞破体处还在渗血，金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滴进岩浆，腾起一缕焦臭的白雾。
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两种力量的撕扯——南茅血脉的灼热像团活火，北马狼图腾的野性如冰锥，此刻却被胸口那枚暗金色的噬天印强行糅成一团，每跳动一次都像有钢针在扎心脏。
"沈青崖..."他低唤一声，手掌按在腰间那半枚碎裂的噬铜印上。
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，仿佛还能触到她最后说话时的体温。
可不等他细想，左眼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——破妄金瞳自动运转，千里外的黄河水在视网膜上翻涌成浑浊的幕布。
"离卦..."林九笙喉间溢出低喘。
浑浊浪涛里，百具青铜棺正绕着漩涡缓缓升起，棺盖上的饕餮纹随着水流扭曲，而钉在每具棺角的卦钉，竟排成离火卦象。
离为火，火生土，这是要引活人魂魄入棺滋养地脉？
他指尖掐动南茅决，缚魂索"刷"地从袖中窜出，缠上最近的浮棺。
"嗤——"
棺底血字随着缚魂索的拉扯显现，"地脉嫁接·水脉桩"七个字像被血泡过的符咒，在水面晕开暗红涟漪。
林九笙的狼图腾突然在右臂泛青，刺骨的水寒顺着缚魂索倒灌而来，他这才惊觉黄河水的温度不对——分明是盛夏，水下却透着股阴寒，像泡着千年不化的冰。
"九笙！"
沈青崖的声音带着几分闷响。
林九笙转头，正看见她的青铜傩面牢牢吸附在另一具浮棺盖上，金属表面烫得发红，在她掌心烙出淡红的印子。
七重虚影从傩面裂隙里涌出来，在水面拼出幅沉船惨象：锈迹斑斑的"黄河号"货轮倾斜着沉入河底，乘客们的尸体浮在水里，天灵盖都插着半截青铜钉，血水在水下绽开，像极了漫开的红牡丹。
"1920年..."沈青崖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虚影里的船舷，"这是黄河号的沉没记录...可史书记载是触礁，不是人为。"她瞳孔里倒映出铁篙张的船队——十艘乌篷船围成半圆，粗铁链"哗啦啦"砸进水里，正往龙王家渡口方向拖拽浮棺。
为首的男人左脸嵌着枚青铜钉，钉尖泛着幽蓝，正是之前在龙冢见过的水匪头目。
"地脉嫁接需要怨气。"林九笙的狼爪无意识地抠进岩壁，指甲缝里渗出血，"每根卦钉都钉着水鬼怨魂，铁篙张在拿尸潮给龙脉输养料。"他扯下染血的衣襟缠住左眼，血珠顺着布条往下淌，在水面晕开，南茅镇魂符纹竟顺着血线爬满整片水域，将浮棺困在符阵中央。
"小友！"
破船撞开铁篙张船队的声响比喊话先到。
林九笙转头，看见艘漆皮脱落的老木船破浪而来，船尾挂着"黄河渡"的褪色布幡。
撑船的老艄公须发皆白，腰间别着个铜酒壶，此时正将本泛黄的《黄河断流志》扔过来："龙王家渡口下埋着'河图洛书碑'，那是黄河龙脉的——"
话没说完，老艄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林九笙接住书的瞬间，看见他指缝里漏出半截船票，"小桃"两个字被血浸透，晕成模糊的红。
那是沈青崖提过的，二十年前失踪的船工女儿。
"找死！"
铁篙张的喝骂混着破空声炸响。
林九笙瞳孔骤缩——十数枚青铜钉从浮棺缝隙里射出来，目标首指沈青崖后颈。
他右臂的饕餮纹突然爆发出金光，狼爪横在沈青崖身前，"当"的一声，最前面的钉子弹在爪尖上，溅起一串火星。
可沈青崖的傩面还是擦到了钉尖。
"咔——"
裂纹从傩面左眼蔓延至右耳，饕餮虚影从裂隙里钻出来，在水面投下巨大的影子。
林九笙看见那虚影张开嘴，竟将浮棺渗出的墨绿色铜锈血吞了进去，沈青崖的指尖瞬间变得惨白，额角青筋暴起，像是在和什么东西争夺身体控制权。
"别让她再碰卦钉！"林九笙攥住她手腕，能摸到她脉搏跳得极快，像擂鼓。
沈青崖的傩面突然发出蜂鸣，七重投影里的沉船惨象开始重叠，原本透明的虚影竟凝出实体般的青铜光泽。
铁篙张的船队又逼近了些，铁链摩擦水面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林九笙望着沈青崖逐渐被青铜光泽笼罩的指尖，又看了眼《黄河断流志》里夹着的船票，突然想起龙冢里玄冥子的笑声——归墟的铜心早就在黄河里等他？
不，等的不是他。
是沈青崖。
是她身上的饕餮封印。
林九笙的噬天印突然发烫，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沈青崖的手。
远处传来老艄公的咳嗽声，混着铁篙张的喊杀声，还有黄河水拍打浮棺的闷响。
沈青崖的傩面裂纹里，七重投影正缓缓交织成锁链的形状，青铜色的光在水面流淌，像活了的蛇。
"九笙..."沈青崖抬头，傩面下的眼睛泛着青铜的冷光，"我好像...记起些什么。"
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浮棺上。
水面突然炸开无数青铜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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