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九笙的鞋跟碾过一片碎瓦，在废墟边缘的空地上踉跄半跪。
沈青崖的体温正从他颈侧迅速抽离，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心脏，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冷。
他低头去看她的脸，月光漏过云层，恰好落在她锁骨处——那里不知何时爬满暗青色纹路，如青铜枝桠蜿蜒至后颈，与他右臂狼纹交叠的瞬间，皮肤下腾起灼烧般的热。
"沈青崖？"他声音发颤，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纹路。
破妄金瞳突然泛起刺痛，眼前的月光骤然模糊成一片血色雾霭。
他本能地去捂右眼，却触到湿热的泪——这次不是血，是某种黏腻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液体，顺着指缝渗进袖口。
更剧烈的痛从右臂传来。
林九笙咬牙扯开衬衫袖子，狼图腾的金黑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，在皮肤下勾勒出陌生的路线：长白山主峰、冰封的深谷、盘绕的地脉，最后凝成一个闪烁的红点——龙冢。
"祖父..."他喉间发苦，二十年前林家灭门夜，祖父被玄门围杀前塞给他的狼牙吊坠突然发烫，"你把饕餮心脏...埋在了龙脉源头？"
怀中人突然轻咳。
林九笙慌忙低头，见沈青崖的睫毛颤动，青铜色的瞳孔里映着他扭曲的脸。
她的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，混着金属摩擦的嗡鸣："林...家先祖用南茅符箓伪造龙脉...偷换饕餮心脏...给北马派当祭品..."
黑血从她嘴角溢出，在空中凝结成半透明的地图。
林九笙盯着那团血雾，看见两派道袍的身影在血色里厮杀，北马大祭司的刀尖刺穿南茅天师的胸膛，而本该被献祭的青铜心脏，正躺在南茅密室的水晶棺中。
"当年血战中..."沈青崖的手指攥住他衣角，青铜化的皮肤硌得他生疼，"你父亲...替死...真正的继承者..."
话音未落，林九笙右臂的狼纹突然暴涨。
他闷哼一声，感觉有千万根钢针刺进血管——那是北马血脉在沸腾。
与此同时，左眼的破妄金瞳开始灼烧，南茅的术法之力如活物般在眼底翻涌。
两种力量在体内相撞，他踉跄着撞向断墙，额角磕出鲜血。
"冷静！"他咬着牙低吼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沈青崖的青铜指尖突然贴上他心口的傩面碎片，凉意顺着皮肤渗入，暂时压下血脉的躁动。
他突然想起她曾说过的话："傩面是饕餮封印的钥匙"，于是颤抖着撕开她心口的青铜鳞片——那里藏着半枚残缺的符咒，与他颈间的狼牙吊坠纹路严丝合缝。
"试试看。"沈青崖的声音越来越轻，"用你的血...引动封印。"
林九笙咬破指尖，将血滴在两枚符文交叠处。
青铜洪流突然从废墟地底涌出，在两人脚下形成漩涡。
他背着她坠入黑暗的瞬间，听见头顶传来饕餮的嘶吼，震得耳膜生疼——那怪物离地面更近了。
通道石壁上的火把自动亮起，照出满墙壁画：饕餮张开巨口，吞噬蜿蜒的龙脉；南茅天师挥剑斩向青铜锁链，北马大祭司的法印却按在锁链断裂处；最后一幅画里，婴儿被塞进雕花木盒，盒底刻着"林"字。
林九笙的脚步顿住。
他认出那婴儿颈间的狼牙吊坠——和他此刻贴着心口的，是同一件。
血脉在接近龙冢时开始撕扯，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的脆响，右臂的狼纹变成深黑色，左眼的金瞳却泛起妖异的红。
"停下。"沈青崖的青铜手指突然掐住他咽喉。
她的力气大得惊人，林九笙被抵在石壁上，听见她声音里的裂痕："真相会毁了你...就像毁了我家族一样！"
傩面碎片突然从他心口飞出，精准刺入两人交握的手掌。
鲜血混着青铜碎屑滴落，在地面画出古老的封印阵。
林九笙感觉有滚烫的记忆涌入脑海：祖父跪在龙冢前，将青铜心脏塞进婴儿襁褓；父亲穿着玄门道袍站在刑台，转头对他笑；沈青崖的祖先举着傩面，在暴雨中喊"封印会反噬"。
"我不怕。"林九笙握住她的手，血从交叠的伤口溢出，"我要知道...他们用命护住的，到底是什么。"
通道尽头的门自动打开。
龙冢核心悬浮着一颗青铜心脏，表面的纹路与他的狼牙吊坠、沈青崖的傩面碎片完全契合。
饕餮的嘶吼从地底传来，这次清晰得像在耳边："血脉诅咒...不是封印...是反噬的倒计时！"
沈青崖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。
林九笙看见她的青铜皮肤里渗出金粉，那是她最后的生命力。
她突然挣开他的手，用尽最后力气将青铜心脏推入他怀中："带着它...去...去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
林九笙看着怀中人化作一尊青铜雕像，她的眼睛依然半睁，青铜瞳孔里映着他颤抖的手——那双手正紧紧攥着本该被封印的饕餮心脏。
心脏在他掌心发烫。
林九笙低头，看见吊坠上的狼纹与傩面碎片的饕餮纹同时亮起微光。
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心脏表面渗出，顺着指缝流进袖口——那是血，带着龙脉的腥甜，和沈青崖最后残留的体温。
龙冢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。
林九笙将青铜心脏贴在胸口，转身走向通道外的黑暗。
他能感觉到，南茅的金瞳与北马的狼纹正在体内翻涌，像两团即将相撞的火焰。
而他怀中的心脏，正在以极慢的速度融化，将某种滚烫的、陌生的力量，注入他的血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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