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冢石壁上的青铜灯台突然剧烈摇晃，灯油泼溅在刻满镇灵咒的石纹里，腾起幽蓝火焰。
林九笙攥着青铜心脏的手指在发抖，掌心传来的热度己经烫得发疼，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烙铁。
他能听见皮肤下血管跳动的声音，比心跳快了三倍——那是北马血脉在沸腾，狼图腾从右臂蔓延到脖颈，黑色纹路里泛着妖异的紫。
"咔——"
细微的碎裂声从心脏表面传来。
林九笙低头，看见青铜外壳裂开蛛网般的细纹，渗出的血珠不再是沈青崖残留的温度，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腥甜，像浸过千年地脉的腐木。
他喉结滚动，想起刚才沈青崖化作雕像前的眼神，那半睁的青铜瞳孔里还凝着未说完的"去"字，像根细针扎在他心口。
"吼——"
地动山摇的嘶吼从龙冢最深处炸响。
林九笙踉跄撞在石壁上，头顶石屑簌簌落下，砸在肩头生疼。
他抬头，看见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，月光顺着裂缝漏进来，却在触到龙冢核心区域时扭曲成青铜色。
有什么庞大的阴影在裂缝后挪动，鳞片擦过石壁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，刺得他耳膜生疼。
"林九笙。"
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。
林九笙猛地转身，撞翻了脚边的青铜灯台。
沈青崖的雕像不知何时悬浮在半空，原本半睁的眼睛完全睁开，竖瞳里流转着暗金色的光，像两团烧不尽的鬼火。
她青铜皮肤下的金粉己经消失殆尽，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黑色纹路，和饕餮嘶吼时震动的频率完全一致。
"你体内流淌着林家的血。"雕像开口时，嘴角裂开细小的缝隙，青铜碎屑簌簌掉落，"还有我的诅咒。"
林九笙后退半步，后腰抵在冰凉的石壁上。
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铜锈味突然变浓，像是有人往他鼻腔里塞了把铜钱。
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心口的狼牙吊坠，吊坠表面的狼纹正在发烫，和掌心融化的青铜心脏形成呼应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觉得，祖父传给自己的传家宝，或许从来不是什么护身符。
"轰！"
饕餮的利爪穿透穹顶，带起的气浪掀翻了整面石壁。
林九笙被气浪掀飞，撞在另一侧的石墙上，喉间腥甜翻涌。
他勉强抬头，看见那怪物的轮廓：头颅像放大千倍的青铜鼎，双眼是燃烧的地火，脖颈覆盖着鳞片，每一片都刻着和沈青崖傩面相同的纹路。
而在它脚下，龙冢核心区域的地面正在龟裂，露出下方盘根错节的地脉网络——那些泛着幽光的脉络连接着五个亮点，正是传说中的五大凶地。
"破妄金瞳。"林九笙咬着牙念出法诀，左眼金瞳骤然亮起。
地脉网络在他眼中清晰起来，原本该是血色的脉络里，爬满了青铜色的树根。
他瞳孔收缩，看见树根的末端缠着密密麻麻的尸傀，每具尸傀心口都插着根青铜钉——那是玄冥子常用的锁魂术。"五行献祭...己完成三环。"他声音发颤，终于明白富豪别墅连环命案的尸体为何会被挖去心脏：那些不是普通的杀人，是在给地脉嫁接提供养分。
"当年林家偷天。"沈青崖的雕像突然加速旋转，与饕餮共鸣出青铜色的龙卷。
林九笙被风刃割得满脸是血，却听见她的声音混着饕餮的嘶吼，"用你父亲的血脉替代饕餮心脏...现在该偿还了！"
青铜手指穿透胸膛的瞬间，林九笙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。
他低头，看见沈青崖的指尖从自己后背穿出，掌心托着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——那是他的，还是饕餮的？
剧痛让他眼前发黑，却在恍惚间看见片段：祖父跪在龙冢前，鲜血顺着皱纹滴进地脉；父亲穿着玄门道袍站在刑台，转头对他笑时，心口的位置有个狰狞的伤疤；沈青崖的祖先举着傩面，在暴雨中喊"封印会反噬"。
"原来...父亲胸口的伤..."林九笙咳出血沫，左手死死攥住沈青崖的手腕。
青铜皮肤硌得他掌心生疼，却比不过心口翻涌的钝痛。
他终于明白二十年前林家灭门案的真相——他们不是被仇人所杀，是被自己守护的封印反噬。
饕餮的嘶吼震得龙冢摇摇欲坠，它庞大的头颅压下来，地火般的眼睛锁定林九笙心口的半颗心脏："用玄门内斗做饵...真正的目标是——"
"别信它！"
沈青崖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。
林九笙抬头，看见她青铜皮肤下的黑色纹路正在崩解，那些原本属于饕餮的力量，此刻正化作尖锐的碎片，从她身体里迸发而出。"真正的祭品是你的心脏！"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青铜瞳孔里竟渗出金粉，"快走...带着我的意识...去南海归墟..."
青铜碎片如暴雨般扎进饕餮的眼睛。
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，利爪胡乱挥舞，砸塌了半座龙冢。
林九笙被甩进地脉网络的裂缝里，后背撞在凸起的岩石上，眼前金星首冒。
他勉强撑起身体，看见沈青崖的雕像己经支离破碎，只剩下头颅还悬浮在半空，青铜嘴唇动了动，最后一个字被轰鸣声淹没。
"青崖！"林九笙扑过去，却只抓住一把青铜碎屑。
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，半颗心脏的位置传来灼烧般的疼，可更疼的是喉咙里堵着的那口气——他还没问她，当年傩戏家族被灭门是不是和饕餮有关；还没告诉她，在龙冢通道里握住她手时，他其实不只是想知道真相，更想护着她。
地脉网络突然剧烈震动。
林九笙的金瞳和狼纹同时亮起，两种力量在体内碰撞，像两柄剑在绞杀。
他眼前闪过祖父的脸，老人嘴唇动着，他终于听清当年没听懂的话："九笙，若有一日血脉暴走，记住...用狼牙吊坠。"
林九笙摸出心口的狼牙吊坠，金属表面的狼纹己经和饕餮纹完全重合。
他咬着牙，将吊坠刺进饕餮心口——那里正跳动着和他体内半颗心脏相同的节奏。
金光从吊坠刺入的位置爆发。
林九笙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手臂涌进体内，南茅的金瞳和北马的狼纹突然不再排斥，反而像两条河流汇入大海，在他经脉里掀起惊涛。
地脉网络开始逆向运转，原本流向饕餮的能量倒灌回去，那些青铜树根被扯得粉碎，尸傀的魂魄从地脉里飘出来，化作点点荧光。
饕餮发出最后的嘶吼，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。
林九笙跪在满地狼藉里，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，却伸出颤抖的手，将散落的青铜碎片拢进怀里。
沈青崖的头颅滚到他脚边，青铜瞳孔里的光渐渐熄灭，最后定格成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——在富豪别墅命案现场，她戴着青铜傩面，转身对他说："我能读取尸忆。"
龙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林九笙抬头，看见通道口涌进穿玄门道袍的身影——是镇魂司的支援，还是玄冥子的追兵？
他没时间细想，将沈青崖的碎片紧紧抱在怀里，站起身时眼前发黑。
地脉逆转的余波还在震动，他能听见龙冢上方传来石块坠落的声音，而怀里的青铜碎片，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。
"我带你出去。"他对着怀里的碎片轻声说，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。
转身时，腰间的青铜心脏残片硌得肋骨生疼，可他不在乎。
他只知道，不管外面等着的是玄门围剿还是龙脉暴走，他都要带着沈青崖的最后一丝痕迹，去弄明白所有真相——哪怕要用自己的命来换。
龙冢穹顶的裂缝里漏下月光，照在林九笙染血的肩头，也照在他怀里的青铜碎片上。
那些碎片泛着幽光，像沈青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声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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