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冢穹顶的裂缝里漏下的月光被震落的碎石搅得支离破碎，林九笙的军靴碾过满地青铜碎片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块上。
他怀里的沈青崖残躯突然发烫，青铜表面的饕餮纹泛起血锈色，烫得他锁骨处起了泡。
"咳——"他踉跄着扶住石壁，喉间腥甜上涌。
左眼金瞳与右臂狼纹交替灼烧，金红两色光芒在皮肤下翻涌，像两条活物在撕扯他的血肉。
北马血脉的兽化獠牙刺破右肩皮肤，南茅破妄金瞳的血泪顺着下颌滴在沈青崖的青铜额角，将那道裂纹染成暗红。
"九...笙..."
沙哑的呢喃裹着金属摩擦声钻进耳膜。
林九笙浑身一震，低头看向怀里——沈青崖的青铜眼眶里，原本熄灭的光突然炸开两簇猩红竖瞳，像被火钳烙穿的铜盆。
她的青铜手指以诡异的角度扭曲，指甲尖刺破他颈侧动脉："五行环己启三，金属性献祭完成即刻——罗酆山鬼市！"
剧痛让林九笙金瞳骤缩，他试图扣住那只青铜手，却触到冷硬的鳞片。
沈青崖的腕骨突然裂开，露出内部盘绕的青铜树根，那些根须顺着他的血管往体内钻。
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咔嗒声，被强行仰起的下颌抵住沈青崖的青铜唇，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塞进喉咙。
"不——！"他本能地咬碎舌尖，血腥味冲进口腔，却挡不住那团滚烫的东西滑进胃里。
心脏刚落进腹腔，他便听见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，是饕餮本体的共鸣。
体内的南北血脉突然疯狂翻涌，金瞳的光与狼纹的暗在经脉里撞出火花，他跪坐在地，鲜血从七窍涌出，将沈青崖的青铜躯体染成赤金。
"林九笙！"
阴恻恻的呼唤混着青铜摩擦声炸响。
林九笙抬头，看见玄冥子踩着青铜树根从地脉裂缝里钻出来。
那老头的道袍被树根绞成碎片，露出胸膛上盘绕的青铜纹路——和二十年前灭门案现场，林家祠堂那口青铜棺椁的雕花一模一样。
"你祖父偷天换日，我便借天之手收回！"玄冥子举起手中的青铜树苗，树苗上的每片叶子都刻着林家祖传的镇脉咒。
林九笙瞳孔收缩，终于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："九笙，若有一日见着青铜树苗...快跑。"
地底传来更剧烈的震动，玄冥子脚下的青铜树根突然疯长，像无数条蛇缠向林九笙怀里的沈青崖。
林九笙咬着牙撑起身体，狼纹在右臂凝聚成实体狼爪，劈断缠上来的树根。
可那些树根刚被斩断，切口处便渗出黑血，转瞬又长出新的枝桠。
"背靠背！"
沈青崖的青铜躯体突然剧烈震动，她的头颅咔嗒一声转了一百八十度，与林九笙背对背而立。
林九笙这才发现，她后颈的青铜鳞片正在剥落，露出半张血肉模糊的人脸——是沈青崖原本的模样，左眼被饕餮的竖瞳占据，右脸还残留着他熟悉的苍白。
"用我的血！
快撕开我的青铜鳞片！"那张半人半兽的脸在扭曲，饕餮的意识正从她耳道里钻出蛇信般的根须。
林九笙颤抖的狼爪按在她心口，鳞片下传来滚烫的温度，像是要把他的手融化。"会疼吗？"他声音发颤，指甲己经刺破第一片鳞片。
"疼...才证明我还活着。"沈青崖的青铜手指扣住他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林九笙闭了闭眼，狼爪猛地撕开她心口的青铜甲胄。
暗红色的血混着青铜碎屑喷溅而出，那血里竟浮着细小的饕餮纹，每一滴都在灼烧他的皮肤。
但与此同时，他腹腔里的饕餮心脏突然开始跳动，与沈青崖的心跳同频。
地脉网络发出撕裂般的尖啸，原本被逆转的能量突然形成金色漩涡，以两人为中心疯狂旋转。
玄冥子的青铜树根被漩涡卷住，发出垂死的哀鸣，那些缠绕沈青崖的根须竟开始反噬，扎进玄冥子的小腿。
老头尖叫着后退，却被漩涡边缘的气流掀翻在地。
"九笙...看天。"沈青崖的声音越来越轻，林九笙抬头，看见龙冢穹顶的裂缝里，无数青铜碎片正被漩涡吸起。
沈青崖的躯体开始崩解，先是双腿化作青铜雨，接着是双臂，最后连那张半人半兽的脸也碎成星芒。
她的意识混着青铜碎屑钻进他的耳朵："往北...去天机阁...他们有...镇压饕餮的...阵图..."
"青崖！"林九笙伸手去抓那些碎屑，却只握住一把滚烫的青铜粉。
他怀里只剩半块沈青崖的傩面，那是她最后留下的完整物件，表面还残留着她体温般的余温。
地脉震动逐渐平息，龙冢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，混着玄门特有的符咒燃烧味。
林九笙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将傩面碎片塞进胸口。
腹腔里的饕餮心脏还在跳动，与他自己的心脏形成诡异的共振。
他能听见远处传来镇魂司的号角，也能听见玄冥子的咒骂，但此刻他的视线只落在傩面碎片上——那上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，是沈青崖用刀刻的，他之前从未注意过："天机阁，藏着我阿爹的笔记。"
龙冢外的月光更亮了些，照在他染血的军靴上。
林九笙站起身，狼纹在右臂褪去，金瞳的光却愈发炽烈。
他摸了摸心口的狼牙吊坠，金属表面的饕餮纹不知何时淡了些，露出底下原本的狼头刻痕。
"往北。"他对着傩面碎片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。
龙冢外的脚步声更近了，他却转身走向相反方向——那里是北去的山路，通往玄门最神秘的情报组织，天机阁。
夜风卷着青铜碎屑掠过他肩头，像沈青崖最后的告别。
林九笙握紧傩面碎片，任由鲜血顺着指缝滴落，在地面画出一道向北的血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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