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盐田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田埂时,顾沉舟正蹲在第七道盐埝上。他的玄色官服被晨露浸得透凉,指尖沾着新渗的盐晶——那盐粒泛着暗红,像浸了血的碎玉,与他昨夜在盐井深处发现的“异晶”如出一辙。
“顾大人!”小盐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抱着个粗陶碗,发间别着朵新摘的盐晶花,“阿福叔说,东头的盐田全变红了!像…像被血泡过似的!”
顾沉舟站起身,官靴碾碎几粒暗红盐晶。他望着远处连成片的红盐田,喉结滚动——这是他任盐运使以来从未见过的异象。三年前顾母失踪前,曾在信里提过“血盐现世,盐脉将枯”,此刻看来,竟像是预言成真。
“走。”他抄起案头的盐引批文,“去东头盐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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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头盐田的芦苇荡被晨风吹得沙沙响。顾沉舟踩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腰间的光栅律碑挂坠撞在青砖上,发出细碎的响。卫岚跟在他身后,手里举着盐晶灯,灯光映得她眼底发亮:“顾大人,您看!”
她指向盐田中央。那里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,碑身刻满歪扭的符号,与盐井里的“镇脉印”如出一辙。碑前摆着七碗暗红盐晶,每碗都插着根香,香灰正随着风打着旋儿,落在盐晶上,竟腐蚀出一个个黑洞。
“这是……”顾沉舟的声音发涩,“倭国的‘血祭阵’。”
卫岚的盐晶灯突然大亮。灯光映得石碑上的符号泛着幽蓝,“我在《盐铁异志》里见过记载——倭国人用活人血祭盐晶,说是能唤醒‘盐母之怒’,让盐脉为他们所用。”她的指尖抚过碑身,“这些符号,和陈焕之身上的‘菊纹’一样,都是邪祟的标记。”
田埂尽头突然传来喧哗。郑黑胖的声音裹着风灌进来:“顾大人!盐工们把那几个倭国人堵在窝棚里了!他们说要‘血祭盐田’,还说…还说您娘当年就是被他们这样害死的!”
顾沉舟的瞳孔骤缩。他想起昨夜老周头攥着他的手说的话:“我阿爹临终前说,顾夫人失踪那天,盐田的水也是红的。她抱着您往井里跑,身后跟着七个戴斗笠的男人,每人手里都举着带血的盐刀。”
“去窝棚。”他对卫岚道,“把活盐带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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窝棚的草帘被掀开时,顾沉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。五个戴斗笠的倭国人被盐工们按在地上,他们的手腕上缠着带血的麻绳,麻绳另一端系着七根盐刀——每根刀上都刻着“菊”字。
“顾大人!”郑黑胖的声音发颤,“他们说…说要让盐田的血漫过沧州城,让大明朝的龙椅变成血红色!”
为首的倭国人突然抬头。他的脸像被刀削过,左眼戴着块黑布,露出的右眼里泛着妖异的青——正是陈焕之供词里提到的“盐晶兽饲主”。他咧嘴一笑,露出满嘴黑牙:“顾大人,你以为毁了我盐晶兽的‘邪珠’就能护脉?真正的血祭才刚开始!”
顾沉舟的指节捏得发白。他摸出怀里的活盐,盐粒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,竟与倭国人腰间的盐刀产生共鸣——那些刀上的血渍,竟在活盐的光下缓缓流动,像活了过来。
“盐母护脉,活盐镇邪!”他大喝一声。
活盐从他掌心飞出,化作千万道蓝光,射向七根盐刀。盐刀发出刺耳的蜂鸣,刀身上的血渍突然凝结成块,竟将倭国人的手腕勒得皮开肉绽。为首的倭国人惨叫着挣扎,黑布下的左眼突然渗出黑血——那是被活盐灼伤的邪祟之血。
“顾大人!”卫岚的盐晶灯突然化作一道蓝光,“他们在井下埋了‘盐晶雷’!”
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顾沉舟拽起卫岚的手,两人刚扑到窝棚外,就听见“轰隆”一声巨响——东头盐田的中央裂开道缝隙,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。岩石上,嵌着七颗幽蓝的盐晶,每颗都缠着根带血的麻绳,与倭国人腰间的盐刀连成一线。
“盐晶引!”顾沉舟的声音发颤,“他们要用七颗盐晶引动盐脉,让血祭之力顺着盐脉蔓延!”
卫岚的盐晶灯突然大亮。灯光映得盐晶引泛起白霜,“我阿娘说过,盐脉有灵,邪祟入脉,必遭反噬!”她将灯按在最近的盐晶上,盐晶遇热迸发强光,竟将麻绳烧得“噼啪”作响。
“退开!”顾沉舟抽出腰间的光栅律碑,“用盐晶阵!”
盐工们立刻反应过来。他们从怀里掏出盐晶,按照顾沉舟昨夜教的阵法,在盐田西周摆成八卦形。活盐的光与盐晶灯的光交织成网,将七颗盐晶引牢牢困在中间。为首的倭国人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:“顾沉舟!你以为这样就能护脉?盐脉早就是我的了!”
他的话音未落,七颗盐晶引突然同时炸裂。蓝光如潮水般涌出,顺着盐晶阵的缝隙钻进盐田。顾沉舟望着逐渐变红的盐晶,心沉到了谷底——这是盐脉被污染的征兆,若不及时阻止,整个沧州的盐田都会变成血池!
“岚儿!”他抓住卫岚的手,“去盐井!取盐母的‘活盐真解’!”
卫岚点头,转身冲进雨幕。她的盐晶灯在身后摇晃,灯光映得雨丝泛着幽蓝。顾沉舟望着她的背影,突然想起昨夜在盐井里,她举着盐晶灯照向盐母画像时,那抹与顾母如出一辙的笑——那是他见过最坚韧的光。
***
盐井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滑溜溜。卫岚攥着盐晶灯往下跑,灯芯的盐晶遇水迸发强光,竟将井壁上的青苔照得透亮。她记得阿福叔说过,盐母的“活盐真解”藏在井底第三块青石板下,可此刻,那块青石板上的刻痕泛着妖异的青,像被什么东西啃过。
“阿娘?”她轻声喊,“是我,小岚。”
井底的积水突然翻涌。卫岚的盐晶灯照向水面,竟看见张人脸——那是具穿着月白衫子的女子,与顾母的面容有七分相似。她的手里捧着卷绢帛,绢帛上的字迹力透纸背:“盐脉者,国之命也;活盐者,民之魂也。若盐脉染邪,活盐可净;若民心蒙尘,盐晶可照。”
“是盐母!”卫岚的声音发颤。
女子的手突然抬起,指向井底最深处的暗格。卫岚摸出腰间的盐晶,划破指尖,血滴落在暗格上——暗格“咔”地开了,里面躺着块半透明的盐晶,正是顾沉舟腰间光栅律碑的“母晶”。
“拿上它。”女子的声音轻得像盐雾,“去救你的顾大人。”
卫岚将母晶塞进怀里,转身往井外跑。她的盐晶灯突然大亮,灯光映得井壁上的刻痕泛着暖光——那是历代盐工的名字,从洪武到天启,足有上千个。每个名字旁边,都画着朵极小的盐晶花,与她发间的那朵一模一样。
***
东头盐田的盐晶引己经蔓延到了盐埝边。顾沉舟的玄色官服被血染红了大半,他的腰间光栅律碑正在发烫,与盐母母晶产生共鸣。他望着逐渐逼近的血池,突然想起昨夜盐工们说的话:“顾大人,盐田的老井最近冒热气,夜里能听见哭声——像是当年被沉河的人在喊冤。”
“顾大人!”卫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举着盐晶灯,灯芯的母晶泛着幽蓝的光,“盐母说,活盐能净邪!”
顾沉舟转身接过母晶。盐粒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,竟与血池产生共鸣。他大喝一声:“盐母护脉,活盐镇邪!”
母晶从他掌心飞出,化作千万道蓝光,射向血池。血池发出刺耳的轰鸣,红浪翻涌着后退,竟被蓝光逼回了盐晶引的裂缝里。为首的倭国人惨叫着摔倒,黑布下的左眼己经完全溃烂,露出底下翻卷的红肉。
“不可能!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盐脉明明己经被污染了!”
“盐脉在民,民心即天。”顾沉舟的声音如洪钟,“你毁得了盐晶,毁不了千万盐工的心!”
卫岚举起盐晶灯,灯光与母晶的光交织成网,将血池彻底封死。盐工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,小盐妞举着焦黑的盐晶花跑过来,脸上沾着血,却笑得比阳光还亮:“顾大人!盐田活过来了!”
顾沉舟望着逐渐恢复清澈的盐田,望着卫岚泛红的眼尾,忽然明白:所谓“盐烬重生”,从来不是盐晶的胜利,而是民心的胜利。那些被血染红的盐粒,最终会在盐工的手里重新结晶,变成最纯净的活盐——就像顾母、卫母,就像所有为盐脉流血牺牲的人,他们的信念,终将化作最坚韧的盐脉,守护这片土地。
“走。”他拉起卫岚的手,“去盐运司。该让皇上看看,到底是谁在护盐脉,谁在卖国。”
卫岚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。她望着他侧脸上的光,突然想起昨夜在盐井里,盐母画像里女子说的话:“盐脉在民,民心即天。”此刻,这句话像颗种子,在她心里发了芽——原来最强大的力量,从来不是盐晶,不是盐引,而是千万双为公平而握的手,是千万颗为正义而跳的心。
晨光照亮了整座沧州城。顾沉舟望着盐工们举着盐晶灯的身影,听着此起彼伏的口号,只觉心中有团火在烧。那火,是顾母的盐引残片点燃的,是卫岚阿爹的活盐秘录点燃的,更是千万盐工的盐晶灯点燃的——这火,叫民心,叫公道,叫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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