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1年惊蛰，巽他海峡的浓雾如棉絮般裹住"双凤号"。林诚毅握着舵轮的手渗出冷汗，玉符在掌心发烫——声呐显示前方千米处暗藏异动，却辨不清是暗礁还是潜艇。苏明漪抱着月朗蹲在导航室，竹钗挑开地图卷轴，突然指尖顿住："这里的珊瑚群位置不对，有人移动了航标！"
甲板上，六岁的月娘攥着陈振邦给的贝壳哨，正踮脚往雾里张望。瓷片吊坠突然被海风扯断，划过她的脸颊留下红痕。"阿爹！"她的尖叫混着金属摩擦声刺破浓雾，船身猛地倾斜，众人跌作一团。月朗从母亲怀中滚出，额头撞在铜质罗盘上，瞬间洇出血珠。
"右满舵！"林诚毅嘶吼着扭转舵轮，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。陈振邦抄起断刀冲向船舷，却见雾中浮出三艘挂着暹罗旗的鱼雷艇，炮口正泛着幽蓝的火光。"是磁暴鱼雷！"老人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，船尾的储油罐轰然炸裂，火舌卷着气浪掀翻两名华工。
苏明漪用身体护住儿女，银簪不知何时己攥在手中。月娘抹了把弟弟额头的血，突然咬住母亲的袖口："阿娘，囡囡记得暗礁图！"她颤抖着从裙兜掏出半张被海水浸湿的图纸——正是昨夜偷藏的父亲航海笔记。
林诚毅的瞳孔骤缩。图纸上，月娘用蜡笔画着歪扭的凤凰，旁边标注着"红珊瑚左转，白贝壳首行"。他猛地将玉符按进舵盘，凤凰图腾投射的光束穿透浓雾，竟与女儿画中的标记完全重合。"听我指挥！"他扯过话筒，"全体弃船！乘救生艇按图纸航线撤离！"
陈振邦背起昏迷的月朗，广彩瓷片挂件在胸前晃出残影。老人跳上救生艇时，回头望向正在下沉的"双凤号"，突然将断刀插进船舷："老周头，对不住了，这船得给孩子们挡枪子儿！"话音未落，鱼雷击中船体，爆炸的气浪将救生艇掀翻。
苏明漪在海水中挣扎着抓住月娘的小手，咸涩的海水呛进喉咙。恍惚间，她看见二十一岁的自己在海盗船上挥舞银簪，又看见林诚毅将玉符塞进她掌心的温度。"活下去..."她将女儿托出水面，自己却被漩涡拽向海底。
"阿娘！"月娘的哭喊混着贝壳哨声，突然刺破海面。林诚毅从礁石后跃出，玉符在浪尖上划出蓝光，硬生生劈开暗流。他捞起呛水的妻儿，发现月娘的贝壳哨上，不知何时系着陈振邦的瓷片——老人正抱着断刀，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冲他们挥手。
三日后，幸存的华工在无名岛重逢。月朗额头缠着绷带，却咯咯笑着把贝壳塞进父亲手里；月娘蹲在沙滩上，用树枝画着新的航海图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囡囡的航线"。林诚毅望着苏明漪苍白的脸，突然从怀中掏出半截焦黑的银簪——那是他在沉船残骸里找到的。
"等回新加坡，"他将银簪别回她发间，"咱们用凤凰灯塔的铜钟，铸个新的。"苏明漪的眼泪砸在他手背，远处，陈振邦正教月娘用瓷片打磨船舵模型，老人的咳嗽声混着孩子的笑声，惊飞了栖息在礁石上的海鸟。
暮色渐浓时，林诚毅在沙滩上刻下新的航线标记。月娘突然指着海面惊呼："阿爹！凤凰！"一道残阳穿过云层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投出凤凰展翅的光影。苏明漪握紧他的手，感受到他掌心的伤疤与自己的重叠——那是他们一起走过的，比暗礁更锋利，却比灯塔更明亮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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