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鹤汐小心翼翼地将衣领抚平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。她能感觉到顾骁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头顶，心跳声混着清晨的寂静在耳畔轰鸣。
衬衫布料下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，乔鹤汐的耳尖渐渐发烫。当她伸手去扣最上面那颗纽扣时，顾骁突然偏头，下巴几乎擦过她泛红的脸颊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，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比记忆中更深邃，像是藏着一片即将漫过堤岸的海。
“谢了。”顾骁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说悄悄话，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。
乔鹤汐的手指僵在半空，纽扣从指尖滑落，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弯腰去捡，发梢垂落遮住发烫的脸，却在起身时撞进一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。
顾骁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腰，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：“小心。”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腰侧的布料，这个动作让乔鹤汐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晨光穿过两人交叠的身影，在地板上投下暧昧的剪影，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像是静止了。
“早餐要凉了。”乔鹤汐慌忙后退。
“下次换我做早餐。”顾骁首起身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。
晨光刚漫过市局大楼的玻璃幕墙，顾骁就踩着金属台阶匆匆上楼。制服肩章在光影里泛着冷冽的光，他手里攥着喝了半瓶的果汁，另一只手正往办公桌上摊开案件卷宗。
文件散落的哗哗声里，突然传来走廊急促的脚步声，震得天花板的声控灯接连亮起。
"顾队！"卢局的嗓门带着常年烟酒浸泡的沙哑，黑色警服的下摆随着动作带起一阵风，"刚接到报警，牛家坳发现具尸体！那地儿在老林深处，盘山公路得开两小时，你赶紧带队过去！"
顾骁手中的钢笔顿在纸上点了几下，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。
他抬头时喉结滚动了下，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拍在玻璃上："卢局！法医那边，我能申请带乔法医一起去吗？"
这话让卢局的皮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老刑警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，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洞察一切的笑意。阳光从他身后斜斜切进来，将顾骁的影子压得扁扁的，投在铺满案件照片的墙面上。
"哟？"卢局摸出打火机敲了敲桌面，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审讯时的惊堂木，"市局几个法医，就乔鹤汐专业？"
顾骁的耳尖瞬间发烫。
他低头整理桌上的物证袋，指甲在牛皮纸袋上掐出褶皱："牛家坳地形复杂，需要经验丰富的..."
"行了行了！"卢局突然笑出声，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花，"你小子打小藏不住心思，当年偷摸给喜欢的姑娘送作业，被教导主任抓包还说是顺路！"
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。
顾骁握着证物袋的手猛地收紧，塑料封装口发出细微的脆响。他看着卢局嘴角扬起的弧度，竟有些心虚。
"我...真的只是考虑专业性。"顾骁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。
卢局突然走近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老刑警身上的烟味混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，他掏出对讲机丢到桌上，红色指示灯在晨光里明明灭灭，"赶紧通知人，半小时后楼下集合。记得提醒乔法医带件外套，山里晚上冷。"
顾骁接住对讲机时，金属外壳还带着卢局掌心的温度。他望着老刑警转身离去的背影，忽然发现卢局后颈新添了块膏药。
走廊尽头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装备碰撞声，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整理衣领时，乔鹤汐发梢若有若无的柑橘香。
按下通话键的瞬间，他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电流杂音："乔法医，收拾下装备，出任务。"窗外的梧桐叶又扑簌簌地响起来，像极了那天清晨落在手背上的水珠。
警笛声撕裂了山间清晨的薄雾，几辆沾满泥点的警车，如同疲惫的钢铁野兽，艰难地爬行在盘山公路上。
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石路面，卷起阵阵黄尘。车窗外，是望不到头的、贫瘠而沉默的山峦，早春的寒意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，带着泥土和草木返青的微腥气息。
顾骁坐在头车的副驾驶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，指间夹着的烟己经燃到了过滤嘴，他却浑然未觉。后排的技术员小李，抱着宝贝似的现场勘查箱，随着车子的颠簸东倒西歪，脸色发白，显然晕得不轻。后面跟着的车里，坐着乔鹤汐和另外几名刑警。
“头儿，这路也太难走了！”开车的老刑警王强抱怨着，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深坑，车身剧烈一晃。
“废话少说，开稳点。”顾骁的声音低沉，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，他掐灭烟头，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致，“报案人称死者是牛旺财，村里先富起来的能人，在县城做建材生意，昨晚被人发现死在自家新建的小洋楼里，一刀毙命，现场据说…很惨烈。”他简单通报了己知的、极其有限的信息。
车内气氛凝重起来。
颠簸了近两个小时，前方终于出现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轮廓——牛家坳。
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居多，零星夹杂着几栋贴着惨白瓷砖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二层小楼。警车在村口泥泞的空地停下，立刻引来了村民的围观。一张张黝黑、布满风霜的脸上，刻满了好奇、麻木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排斥。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、头发花白的老者，带着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迎了上来，是村长牛福贵。
“顾警官，乔法医，你们可算来了！”牛福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，急切中透着惶恐，“就在前面，旺财家那新楼…唉，造孽啊！”
顾骁点点头，没多寒暄，大手一挥：“封锁现场！齐宇带人维持秩序，把围观村民疏散开，别破坏痕迹！小李，设备！”
“是！”众人应声而动。
乔鹤汐己经利落地套上了白大褂、口罩、手套和鞋套，拎起沉重的法医勘察箱，快步跟上顾骁。她清冷的眉眼在清晨微光下显得格外专注，仿佛周遭的嘈杂和异样的目光都与她无关。
案发现场是村里最气派的那栋二层小楼，贴着俗气的亮黄色瓷砖，朱漆大门敞开着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新房子特有的水泥石灰味扑面而来，令人作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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